闻言。
庞奇想了想,倒也深觉有理,随即点了点头。
南郊行宫,乃皇家别苑,守卫何其森严。
即便是皇室中人,若非嫡系所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近的。
这个凶手却能瞒过所有人,扮成纸扎人隐藏于灵堂内,并在毫无征兆之间释放了名为“凤涎香”的致幻迷药,若说没有内应帮忙,几乎不可能成事。
甚至内应不单一人,且位高权重。
徐安二人若贸然追击而去,内应现身对两宫之主下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纵然是徐安留守,在对方内应人数不明,身份未明的情况下,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拦下他们。
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唤醒禁卫,迅速将两宫之主带回宫中,再做筹谋。
“是,大人言之有理。此人能潜入行宫灵堂内,意图不轨,定是有人在幕后相助,否则万难成事。且他有能力得到银丝蚕甲,幕后相助之人...必不一般。”
庞奇正色道。
说着,便想动手叫醒身边倒地的一名禁卫。
却被徐安拦住:“慢着,先叫杨宣!”
说完,也不作解释,自顾迈步走向门外。
庞奇在身后跟着,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到崔太后不知何时已倒在自己的摇椅上,两眼微闭,口中说着胡话,显然还未从幻境中脱离。
而皇后秦芳雪仍龟缩在墙角一侧,一手掐着脖子,另一手则极力阻挡,双手像是在相互角力,场面不免有些诡异。
庞奇眉头浅皱,刚想开口向徐安建言,是不是要先唤醒两宫之主,以免她俩因幻境而伤害自己。
但见徐安脚步匆匆,便只能稍作延后。
来到灵堂院子外。
二人在门外众多“行尸走肉”中,很快找到了正面对一处院墙傻笑发呆的杨宣。
徐安二话不说,当即甩了他两个巴掌。
凤涎香,虽能使人致幻,但总体来说属于软性毒药,主要功效是引发环境,对中毒者的身体却不会产生过多的副作用。
强烈的刺激感和痛觉,就能使人快速抽离幻境。
杨宣被抽醒后,还没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
徐安简明扼要地跟他阐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接道:“一个尚且无法明确身份的逆贼,竟能在行宫数百禁卫的眼皮底下放毒,致使两宫之主遇刺。这事儿要是传到陛下耳中,非但你要惹上护力不周的重罪,我们两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闲人”...恐怕也逃不过责罚。”
“为今之计,只能先瞒住陛下,待擒下此贼,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与陛下说明。皇太后年迈,出宫必有太医跟随。杨宣,你先去把行宫中的太医唤醒,再命他们救治两宫之主,但不可说明实情。最好能让两位贵人相信...他们是因劳累和伤心过度,而小有昏厥,并无任何行刺之事发生。你可明白?”
“否则,两宫之主得知实情,若因此事受惊的话,你我皆有大祸临头。另外,刚才此贼退去之时,无一侍卫清醒,出面阻拦。可见行宫之人极有可能都中了毒,你需确保唤醒所有人后,他们能守口如瓶。至于那名逆贼,本官自会将之擒来。”
杨宣惊道:“这...此贼是何许人,有如此本事对整个行宫之人下了迷幻药。他是以何种方式下毒,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徐安浅笑:“你无需理会他是谁,人抓到之后,你自会清楚。至于他下毒的方式,几近了然。如此大规模的下毒,只有两种途径可以办成。第一是在食物中下药,第二便是迷烟。但在膳食中下毒的几率并不大,杨副统领...还是去检查一下灵堂内的燃香吧。”
“凶手能扮成纸扎人混入行宫,当也有能力在宫内的燃香上做手脚。凤涎香之毒若是由燃香催发,过者皆不可幸免。除非,你不呼吸。”
杨宣愕然:“凤涎香,是何毒?竟有如此奇效,能使人致幻,为何我此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若奇毒当真来自燃香,此时烟火未灭,我们因何没有二次中毒?再者...徐大人如何能比我们早先一步脱离幻境?”
“你没听说过,并不奇怪。因为此毒,来自大燕。你没有二次中毒的原因,也很明显。致幻类的软性毒药其特性本就如此,可由外部强烈的刺激感惊醒。一旦恢复神智,短时间内便不会二次中毒。至于我为何比你们中毒较浅,那是因为我和下毒之人一样...脑子里的灵魂有些特别。区别在于,我是正常的,且只有一个人格主导。凶手的脑子里却藏着三个不同的灵魂,而且都是极端性质的!极端残暴,极端正直与极端懦弱!”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的脑子里怎会藏有三个不同的灵魂,此乃闻所未闻啊...”
杨宣听了,顿时圆目大睁,极难相信的样子。
徐安笑道:“你无需听闻,更无需理解与相信,只需按照本官所说去办,即可。现在并非解释的时候,我与老庞要去追踪此人。余下之事,就交给你。”
随后,给了庞奇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离开行宫的过道上。
二人沿途逛了一圈,将隐藏在各个暗处的燃香一一踩灭。
南郊行宫占地极广,宫室成群,侍者众多。
凶手单单在灵堂处燃香,是无法使整个行宫之人都中毒的。
其内应必然还在各处设置了无数个毒烟来源,以彻底覆盖行宫全部。
这些毒烟来源隐藏并不深,毕竟宫内设了一个灵堂,按照习俗,宫内各处也有燃香,无可厚非。
即便被侍卫和宫女发现,也不会引起过多怀疑。
出宫之后。
二人各自骑上马,徐安扭头道:“老庞,看你的了。”
庞奇微微一笑道:“大人放心,下官在那厮的身上沾染了磷石粉。此物,乃大理寺用于追踪的奇粉。其味淡,不易被人察觉。可由猎犬追踪,辨别目标方位。其粉末在月色下会闪耀微光,也可为我们指路。”
“我们只需绕着行宫走一圈,以磷石粉末留下的痕迹为引导,分清此贼往哪个方向遁走,便可一路追寻。只要发现他的老巢,下官即刻发响箭,召集白羽卫前来增援。”
徐安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快速行动。”
不久。
二人便在行宫北面的围墙处发现了磷石粉的痕迹,并一路策马追踪而去。
大约奔出了五六里路,来到一处山脚下,磷石粉的线索突然断了。
尽头处,发现了“纸人”身上的怪异衣物。
庞奇不禁皱眉,下马查探一番后,道:“大人,此贼不笨。怕是已发现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踪粉末,逃到此处时,将身上的衣物都脱掉了。我们暂时失去了他的踪迹,不过无妨,脱掉衣物虽然可以阻拦我们一阵。但他的皮肤上已沾染了磷石粉的味道,待下官回寺衙带来猎犬,就可重新追踪。”
“此贼大概率是跑到南山上隐藏了,不如,先叫白羽卫围困整个南山再说?”
徐安微微思索后,摆手道:“不急!你刚才说...眼前这座山叫什么?”
“南山啊,我们还来过呢,大人忘记了?此前我们初入杏园之时,不是在杏园地窖中挖出一条被封存的密道吗?此密道又分三个岔口,其中两条分别指向廷尉府和骆府大院,另一条出口便是在南山山腰处!当时大人还猜测,那是主谋给出的三个隐晦选择。”
“嗯?”
闻此,徐安眉目一动,转瞬就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半晌后,似有所悟,蓦然轻叹一声道:“夜色朦胧,倒是差点让本官看走了眼,原来这里就是南山啊。那就不必再追了,我想...我知道在哪里可以寻到此人,而此人的内应也已呼之欲出。”
“走吧,先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