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华妃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真让皇上驾临钟粹宫,菊青起身接驾,小厦子不断给菊青使眼色,示意她皇上心情不好,别乱说话。
菊青点头谢过,该办的事情却不能不办,她正想着怎么开口,皇上便坐在上首翻了翻她平时看的杂书。
“你们一个两个倒都很爱读书,朕早些时候去了端妃处,她跟朕讲了李唐立天下的故事,等朕回养心殿,曹贵人又抱着温宜说了白起杀妻求将的典故,你怎么看?”
李渊建立繁盛的唐朝是不假,可他本是隋炀帝的大臣,皇位是谋权篡位得来的,端妃这话暗戳戳警示皇帝年羹尧的不臣之心,白起杀妻求将则说的是白起为了将军之位杀掉妻子求荣,有才能的大将尚且如此,张辉家人当然也可以为了财物背叛张辉,曹贵人这话搅乱了皇帝的疑心,皇上这才来了菊青这,听听第三家之言。
皇上这个时间到钟粹宫,早把该听都听了一遍,菊青若再想引经据典怕皇上转头就走。
她被叫起之后,不急不缓的为皇上倒茶,说茶水甘甜,皇上听了这么多典故还是润润嗓子比较好。
“又不是朕在说。”皇上盯着菊青,见她没有劝谏的意思,哈哈一笑,喝了口茶。
“你这里的茶水和碎玉轩的倒像。”
“皇上好厉害,这就是碎玉轩的茶水,前几日嫔妾去莞贵人宫中走动,夸了一句她的茶水好,莞贵人就包了些茶叶送过来,贵人实在大方。”
“不过泡茶用的茶具不同,味道还是不能完全一样。”皇上摇摇头,没有再喝的意思,眼见着气氛冷了下来,菊青邀请皇上下棋对弈。
皇上没想过宫女出身的菊青愿意学这些,起初下的有些随意,还让菊青赢了两局,皇上将棋子一收,颇为赞叹的点头。
“旁的人不是学唱曲,便是学跳舞,你倒好,学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
“皇上这话,嫔妾就全当是夸赞了。嫔妾愚钝,自知容貌、才艺在宫内都远不如众位姐姐,只要后宫中有人学跳舞让皇上展颜、有人学唱曲让皇上留恋,嫔妾学与不学便不要紧了,不如学些自己喜欢的,日后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朕看你是真读书。”皇上拍了拍菊青的手,菊青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既如此,朕来考考你,若从前有个藩王,她有两个宠妾,其中一个为了争宠陷害另一个,你是那藩王,你该如何应对?”
菊青掩唇一笑。
“皇上这样可为难嫔妾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人心本是偏着长的,这二人争宠,明明是互相陷害的可能性更大,这藩王却认准了是其中一个多事,既是如此,藩王心中已然有数。”
“若嫔妾只是个提意见的大臣,自然希望这藩王能两不相帮,以和睦为上,对二人争风吃醋的行为略施惩戒。”
“不过嫔妾若是这藩王,定会先安抚那争风吃醋的宠妾,不至于让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而私下里再补偿喜欢的宠妾,不至于让她再被针对。”
菊青观察着皇上的脸色,洋洋洒洒的说出自己观点,佯装没听懂这就是华妃和甄嬛的故事,说到最后才猛然惊觉,跪下请罪。
“嫔妾方才失言,皇上恕罪。”
“是朕让你说的,朕也不过讲了个故事,你不必惶恐。”
皇上用他那串翠绿手串敲击着桌子,菊青却不敢轻易起身。
“其实嫔妾最近也读了一些书,想向皇上请教。”
“什么书?”
“是儒家所作的《论语》,孔夫子认为人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到了七十方可随心所欲。”
“可臣妾认为,真正能让人从心所欲的当是阅历,见多了世态与人心,做起事来便有自己的一套准则,陛下身为天下之主,合该有这种权力。”
“你还是,看的不长远。”
皇上拍了拍菊青的肩膀,没叫她起身,也没说别的什么,等着皇上起驾的唱和响起,菊青才敢站起。
菊青最后那话是故意说的,一来想告诉皇帝后宫众人的话都是虚无缥缈可听可不听的,二来藏拙,皇上的天下刚坐稳,当然要顾及外戚,从心所欲这四个字太虚无缥缈,菊青故意装作不懂朝政,为的就是别让人说她妄议朝政。
朝政这东西,皇上喜欢跟谁攀扯两句便说是以史为鉴,不喜欢便给人扣上妄议朝政的名号,前世甄嬛在上面吃了亏都不知,菊青连宠爱都没有,自然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小主?你没事吧!”
抱夏在外殿侍奉着,听小主和皇上一来一往,最后皇上没有留宿钟粹宫的意思,还以为是菊青惹了皇上不快,赶紧进屋搀扶。
“我没事,皇上也没有生气。”
只是菊青也确定不了皇上最后要怎么处置沈眉庄,上位者心思难猜,华妃那也不好办。
“抱夏,替我更衣,接下来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次日。
皇上先是在朝堂上夸赞济州协领督办押送及时,后在后宫解了沈眉庄的禁足,说是沈眉庄身体弱,禁足不方便太医看病。
午膳、晚膳全然无视华妃,而到了皇后、静妃处去用,准备了一整天忍无可忍的华妃叫菊青过去撒气,菊青哄骗华妃说,沈眉庄是凭借家世,皇上才不得不照顾一二。
“沈答应没有复位,足以证明甄嬛提供的证人不可信,华妃娘娘何必自扰,您就应该摆出与我无关的架势,好让后宫中人看看,皇上根本没有迁怒到娘娘。”
华妃只顾着皇上的宠爱了,忘记自己是死里逃生,张缙的证词皇上没信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华妃悠然叫菊青起身。
“可是那沈眉庄不死,本宫心中总是不安宁,她有家室,还有证人,本宫怕哪日皇上想起她,死灰复燃。”
“娘娘的担心,又何尝不是沈答应担心的?”
菊青斟酌道:“想来那沈眉庄以为自己可以凭着父亲立功复位,谁知皇上只是免了她的禁足,我若是她,恐怕一定会想想怎么让自己在后宫立功,保住皇上的怜悯之情。”
“你是说……怀孕?”
华妃眼波流转,不一会便让曹贵人和丽嫔也来了翊坤宫,三人密谋一阵,不过几日,假孕的局便做好了。
存菊堂内。
沈眉庄侧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她如今避世,不出门更不梳妆,甄嬛面带喜色进去后,又是满目忧愁出门。
“无论如何,姐姐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甄嬛拉住沈眉庄的手,宽慰道:“皇上已经复了姐姐的位份,还赐了‘谨’做封号,姐姐合该低一次头!”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皇上不相信我,对我最后一丝情谊也无,我又何必巴巴的讨好人家,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在这后宫中饿死,只希望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个公主,她来的不是时候。”
甄嬛长叹一口气,哪里不明白皇上给的这个封号的讽刺性,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任由沈眉庄堕落是不行的。
她看着内务府新拨过来伺候的宫女茯苓说,“这里先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
“这……回禀小主,今日谨贵人的安胎药还没喝,奴婢怕奴婢出去之后,贵人会忘记。”
“本小主不是还在吗,放心吧,我会看着谨贵人的。”
甄嬛轻咳一声,叫流珠跟出去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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