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匆忙赶来,想必她早就在半路上听说了绣春堂发生的事情。
她一赶到,便屈膝解释:“陛下,臣妾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确实叫太医开了一剂药方试试。”
“但谋害龙裔,这是滔天大罪,臣妾万不敢做出这种让列祖列宗唾骂的事情呀!”
她竖起了三根手指,急得满头大汗。
柳婻之前打听过,元妃的父兄在蒋丞相手底下,故而元妃与蒋氏在后宫算是一派。
但这么大的事情,她总不可能还替蒋贵妃背锅。
于是她问:“娘娘,你的意思是说,这藏红花,是你自己提起要用的吗?”
元妃满脸惊恐:“嗯……陛下,臣妾是偶然听见贵妃姐姐身边的宫女说,藏红花最是有效,这才请太医抓了药。”
江太医忙解释道:“藏红花确实是最有效的,但后宫一向谨慎,鲜少会用。”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蒋贵妃身上。
她面露惊恐:“元妃妹妹,你怎能冤枉本宫?你和这宫女是一伙的!”
元妃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臣妾从未与这宫女见过,姐姐该拿出证据来!”
最有力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了蒋贵妃,就连皇帝也目光厌憎:“蒋氏,你还不说实话吗?”
她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差点软了双腿,好在高嬷嬷及时搀扶她。
蒋氏面色苍白极为难看:“陛下,你我夫妻多年,难道你不信我吗?”
“你让朕该如何相信你!难不成这宫女还有通天本领,溜进守卫森严的迎春宫偷盗吗?”
皇帝怒不可遏,他气到指尖都在发颤,“如果不是你授意,你的宫女怎么可能会告诉元妃,藏红花对她的病情有用?!”
“皇上……”蒋氏瞳孔打颤,“难道您真要听信谗言吗!如果皇后姐姐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会相信臣妾的!”
皇帝本就被气得面色铁青,胸口更是起伏不定!
乍然听见她提起先皇后,霎时被气到浑身颤抖:“你还敢狡辩……”
突然,一道血雾瞬间喷出,皇帝捂着心口痛苦倒地!
“陛下!”
“父皇!”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柳婻连忙让宫女们将气到吐血的皇帝搀扶进殿,“江太医,快看看父皇究竟怎么了!”
“是。”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唯有蒋氏却不顾他的安危,伸手想抓住那抹明黄衣衫。
皇帝拼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目眦欲裂的吩咐:
“把她送回迎春宫,停用所有份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所有人进入迎春宫!至于这个卖主求荣的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然而,任凭蒋贵妃声嘶力竭的喊冤,皇帝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柳婻冷冷的望着她如今这凄惨的模样,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怜悯。
她的妹妹死之前,比她现在凄惨千倍万倍!
“柳婻,是你的计策!”蒋氏咬牙切齿的怒目而视,“藏红花是你放的!”
不然该如何解释,她明明吩咐过巧儿,藏红花要一点一点的放,这样才方便后续脱身!
柳婻如水的眸子眨了眨,温声细语道:“好婆母,你在说什么呀?”
她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讥讽她:“是我又如何,你拿得出证据吗?”
“你……”蒋氏气急攻心,“本宫要告诉皇上,是你这贱人在挑拨离间!”
她刚起身,柳婻却抬手轻轻一推,她又重心不稳摔在了原地。
“呵。你觉得父皇会信你吗?”
柳婻轻飘飘的话语仿佛一盆冰水,将蒋氏从头到脚淋湿,“记住,这只是一个开始。”
*
太极宫。
柳婻来时,太医正在给戚良把脉。
“殿下身子已经好多了,但伤口还需小心些。至于右腿,还须得休养两三个月,方可见好。”
听见太医话音,她眸光才落在他被衣摆掩盖的双腿。
“行了,你下去吧。”戚良身形挺直的坐在太师椅上,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
柳婻心尖儿微颤:“殿下,你的腿?”
“无事,只是小腿骨折了。”戚良眸色淡然,在看见她眼底浓浓的担忧后,唇角扯出一丝笑意,“这段时间,只怕无法走动了。”
那日柳婻只知道他伤得很重,脖颈处有一道差点致命的伤口,却并不知道他现在连步行都成了奢望。
恰时,夏海怀抱着两根半人高的拐杖走了进来:“殿下,这是内务府的工匠做的,您要不要试试?”
戚良沉静如水的眸中划过一丝淡淡厌倦,可他不得不撑着身子,去习惯这双拐杖。
尽管柳婻搀扶着他:“小心些。”
可这两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双腿?
他尝试了几步,最终差点还是重心不稳倒地!
咚!
柳婻被他突如其来的倾倒压在了身下,沉重身躯压得她说不出话!
“殿下!”
两人四目相对,戚良想双手撑地起来,却因此牵扯到了伤口。
白色丝绸霎时染上了鲜血。
“殿下,你伤口裂开了。”柳婻在宫人的搀扶下,终于挣扎着起来。
戚良眉峰一皱:“把那东西拿出去。”
夏海慌忙把那对拐杖拿走,只剩下柳婻陪伴在侧:“殿下,咱们急不得,得慢慢来。”
“慢慢?”
他唇角溢出冷笑,“以前从不知,本宫竟废物到这种地步!”
眼见他情绪不对,柳婻柔声安慰他:“不喜欢那拐杖,就不用它了。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就行。”
黑眸划过一丝异样情绪。
她的温声细语,仿佛一道暖阳照射入他最冰冷的心里。
柳婻见他没反应,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殿下,不是,我的意思是……”
“嗯。这是你说的,不准后悔。”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羽睫微微颤动,最终是没说话。
罢了,如果不是他将影卫拨给她,他也不会受伤。
可紧接着,她便后悔了这个决定。
只听他哑着嗓子说:“在寝宫中待了三日,实在无趣。你扶本宫去外面走走吧。”
“啊?我?”柳婻指着自己。
戚良下巴微扬:“嗯。”
她望着太极殿外来来往往的太监,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若是叫旁人看见……”
“他们不会说的。”戚良望着她俏丽的小脸儿,目光灼灼,“就看秦王妃是否说话算话了。”
柳婻心里打着退堂鼓,但想想,她只是搀扶一个病人出去晒晒太阳罢了,能有什么好怕的?
“好。”
她刚半蹲下身子,却见他心安理得的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
一股重力袭来,柳婻身子摇摇晃晃差点连带着他一起摔倒,好在关键时刻他先稳住了身形!
“小心些,慢慢来。”
柳婻暗暗咬牙,这是她刚才对他说的话,现在全还回来了。
戚良大半边身子都几乎压在她身上,但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感觉到有多重。
她扭头一看,却见他重心全都压在了他的左腿上。
呵,要强的男人。
院中红花楹已经绽放枝头,给向来寡淡清冷的太极宫点缀了一抹亮眼的红。
“都说红花楹,又叫凤凰花。”柳婻抿嘴一笑,“而凤凰涅槃,浴火而生。”
“殿下或许也能如这耀眼的凤,也能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戚良眸中倒映着火红的凤凰花和她璀璨的笑颜,薄唇终于微微勾起弧度:“借你吉言。”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人声打断了二人交谈。
“太子殿下,迎春宫那边有动静了。”
之前安插在迎春宫附近的太监手中捧着一件绛紫色缎衣,“这是高嬷嬷想让人丢进焚化炉的衣裳,被奴才从中截获。”
柳婻一眼就看见那衣裳上,正放着一只深色荷包。
尾端的流苏穗子已经不见,只剩下了半根细小的铜链,似乎本该系着什么东西!
果真是她!
柳婻霎时眼尾发红:“是她,一定是她!我要拿证据去父皇那儿,求他给我妹妹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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