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娘小步跑开之后,回到了码头搭船,她回到家后没有去接李树和李桃花回来,而是翻开她已经好久没有翻开的嫁妆箱,从里面翻出一块红色的绸缎,她把这块红色的绸缎展开,看着上面的牡丹花正在争相开放,在红布的活灵活现,若是在不同光线的地方看,还看到不一样的光彩,牡丹花的背面,还令藏有乾坤。
她看了许久,手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图案,依稀还记得绣它时的场景,四五岁的芸娘趴在她身上看她绣,在边上一直说:
“哇哦,娘,这个可以给芸娘自己留着吗?”
“芸娘好喜欢上面的花,好漂亮,背面还有另外一种花,等做好了可以挂在床上,芸娘要天天看。”
当时的她还打趣逗她:“好,那等娘绣好后给我们芸娘当嫁妆,好不好呀。”
小芸娘当即高兴的说:“那就说好哦,要给芸娘留着哦。”
后面绣好后,芸娘也不记得这一回事了,温如娘就把这个绣品收着,留着预备给她当嫁妆。
现在也不再想留着给女儿当嫁妆,她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卖了,要把女儿给赎回来,虽然今天看着女儿穿的好,瞧着脸色也可以,但那个地方要看人眼色过活,哪有在家里自在。
然后她迅速的点清她嫁过来时的嫁妆,准备去卖掉,还有当初分家的六亩地,她准备卖掉四亩,这李强是靠不住了,等芸娘接回来后她就要一起清算这些账,而且她本也不是什么柔弱的人,为母则刚大概就是这样。
太宁县,李云云自从见到那妇人开始,心里就不时一下一下的难过,她自己也有点猜想,那个人估计就是她的亲人,很可能就是她原身的母亲,可她想不明白,难道她被卖掉原身母亲是不知情的?既然父亲能把她卖掉,为什么母亲不阻止?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想,不过现在她也已经被卖掉了,那就和她们没有关系了。
怡红院自从下午给县令大人贺寿回来之后,就纷纷不断的有各府的老爷纷纷预约,一共四个雅间就被订出去了,不止今晚,明晚,连着后面一旬都订完了,楚莲香忙的是晕头转向,喝口水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累了一会就吩咐罗毕说,要是再有人订,你就和他们说已经排满了。
她们这一伙人自从宴会回来也是一直忙着,这会好不容易关门歇业了,全都没有形象的靠坐在雅轩的软榻上,胭脂吹着手问:
“莲妈妈,我可以申请休息吗,我的手指再不休息就要废了。”
玉燕同款:"莲妈妈,我的也是,筝都弹不起了。”
李云云则是声音嘶哑的说:“莲妈妈,我也要休息,不然我就讲不出话来了,现在说话都好费劲呢。”
楚莲香也是两眼发直,自她开业以来,生意就没像今天这么的繁忙过。
她也是受不住了,她要关门休息调整一天,不然人就没了,李云云瑟瑟她们听到楚莲香这么说,欢呼的上前拥抱住楚莲香,直呼莲妈妈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确实她们这两天一直高强度的排练,又是开业接待,浑身都已经乏累了,尤其是胭脂,如烟和玉燕扶柳她们,手都要弹断了去。
而楚莲香则是嘴巴不停的说,李云云则是不停的跑场唱,唱的都没得感情在歌曲了,只剩下了机械的肌肉记忆。
楚莲香带着胭脂她们就坐了没多久,就各自散去回房休息了,李云云也回到了自己房间,今天她也确实累狠了,打了水自己简单的擦一下就倒头就睡。
前两个晚上李云云睡觉都是一夜无梦,睡得可舒坦了,自从今天下午回来之后见到了那妇人,就开始做梦。
梦里有个女人坐在她身边温柔的说:“芸娘,你看娘绣的这个鸟儿好不好看?”
梦里的她好像变得好小,趴在那人的背上看,一会又梦见她帮那个女人送东西,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地上跑来跑去。
这梦里反反复复的,又看不清人脸,整个人睡醒之后浑身都没力气,眼睛还痛。
桃花村,温如娘昨晚到了大伯娘家里去把李树和李桃花,就和季赛花和季兰说了她的打算,季赛花听完后,说:
“如娘,明天老婆子我和你去,不然你一个人去不好说,可能我们连芸娘的面都见不着,我们还要叫上李河,则硕一块,人多好说话些,有什么事可以照应。”
季兰闻言也答话说:“娘说的是这个理,人多好照应。只是回来之后李强那里,你要怎么办。”
温如娘淡淡的问季赛花:“娘,我要是和李强和离,您怎么想。”
提起这个事,季赛花也忍不住的眼发酸,说:“你是个好媳妇,可我儿子李强不是个好丈夫,你嫁给他,受苦了。”
她看着这个给她当了二十来年的媳妇,她早就把她当成自个的亲闺女一般的对待了,人心换人心,这些年她的付出都看在眼里,所以不像别家的媳妇和婆婆闹那么多矛盾,季兰和老二的媳妇她们都没红过眼,都是和和睦睦的,更别说是温如娘了。
季赛花:“明天我们就去把芸娘接回来,我们好好的过日子,至于李强,让他自己过去,他犯得错我们都不会原谅他的。”
温如娘得了承诺之后,就带着两个儿女回家了。
太宁县,怡红院里的早上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能起的来,等差不多将近正午的时候,才陆陆续续的有了动静,最早起来的是罗毕,罗毕一起来就把里里外外的都打扫一遍,接下来是瑟瑟。
瑟瑟刚起来在后院里走了两圈,李云云就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端着个洗脸盆从房里出来了,边呼吸空气,享受这早上起来的美好阳光,虽然这阳光有点强。
打水洗过脸后清醒多了,看到院子里的瑟瑟,就说:“咦,瑟瑟,今天起来的这么早吗?”
瑟瑟听闻后偷笑,“芸娘,你还没睡醒啊,现在都快正午了。”
一听她这么说,李云云惊讶了,原来她睡了这么久了,难怪觉得这太阳晒人,这也不能怪她,习惯了现代的手机时间,也不记得要怎么看日头了。
她们俩收拾好之后,就去雅轩坐着聊家常,练琴是不可能练的,手指还痛着呢。
瑟瑟问道:“芸娘,你想家里吗?”
李云云一怔,想了想说:“不怎么想。现在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现在和你们在这里过的蛮开心的。”
怎么可能还会想家,在现代她的家向来只有她一个人,二十岁以后户口都被迁出来独自一个人了,她那爸妈,各自都组建了家庭,都不想要她这个拖油瓶,她的十八岁以前差不多全都是在寄宿学校里过的。现在她穿的身体更加没有以前的记忆,也就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温柔的女人。
瑟瑟听她这么说,自己也感慨道:“我也不怎么想,我对家都没有印象,隐隐约约就记得好像有高高的墙,还有好多人走来走去,还有一个俊俏的男人隔几天就来看看我,摸摸我的脸,后面的就记不太清了,再后面一点就是莲妈妈带我回来。”
“现在怡红院就是我的家,莲妈妈就像我母亲一样,她把我带回来,开导我,教我一技之长,不再受人欺负,让我吃好穿好,给了我遮雨的地方,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还有几个可以交心爱护自己的姐姐。”
李云云听后有点羡慕,羡慕她从小就有人关心,还有关心她的好姐妹。就在她们聊的正在尽兴的时候,玉燕也起来,和她们一块吃着点心喝茶。
钟府,钟敏言在他叔父家和高思源姜信他们两个在后院院子纳凉。
“昨天下午怡红院的那个小姑娘唱的还真不错。”姜信由衷的感慨道。
钟敏言:"那可不是,唱的我叔父老泪纵横的。诶,思源你还送了人家一块玉佩,之前我还向你讨要你都不给,这次你竟然送给人家小姑娘了?”
高思源端起茶杯优雅的浅喝一口,开口说:“那是我不给你吗,明明你是想要我家里养在池里大锦鲤。”
姜信看他们两个又抬起杠,在一旁悠哉的喝茶看戏,甚是有趣。
钟敏言不服:“我觉得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高思源:“我觉得她唱的不错,而且她和家里的思洁的年纪相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姜信:"敏言,你是不是看上人家昨天下午弹古筝那姑娘了,看你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人家看。“
钟敏言:”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喜欢看她,总觉得她有熟悉的感觉。要不,我们等一会到怡红院再听听小曲?”
姜信:“我早上就派人去看了,人家老板歇业一天,明天再去吧。”
闻言,钟敏言就没了精神,一下子没有好气的趴在了面前的桌上,嘴里喊着,好无聊啊,想听曲还没得地听,然后又提议出去逛街,又遭到了高思源姜信强烈抗议,说日头太多,不想出去云云等。
敌不过两人的钟敏言更加无神,这天气怎么就这么热,还要在这边待一个月之后才回去,他们这次过来就是打着要给他叔父过寿辰才出来的,玉京的地方他们都逛腻了,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出京了,还要猫在屋里,实在是无趣。
桃花村,温如娘一大早的就和季赛花她们出发,她们的先到镇上才能搭船到太宁县,她们先到的太宁县,温如娘找了绣庄,要把她昨天翻出来的绣品卖掉。
一行人到了绣坊,就有伙计过来招呼她们:“各位娘子,你们是要买点什么,本店各种款都有,还有最受喜爱的是从玉京里来的款。”
温如娘:“我是来卖绣品的,劳烦你请掌柜的出来看看。”
那伙计顿时就有点不开心了,说:
“我们绣庄可不是什么人的都收,你们是哪里人?”
温如娘老实的回答了说是桃花村的,那伙计听了更加鼻孔朝天了,直接嘲讽道:“桃花村?我听都没听过,估计偏远的地方绣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季赛花可听不得外人这么嘲讽她的媳妇,直接活力十足的上前:“怎么,你们店里收绣活都这么挑的吗?这太宁县这么多家也不止你一家收的吧,如娘,把成品展开,给这狗眼看人低的人看看,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说完就让温如娘把绣品给他展开一角给他看一眼,给那伙计看了一眼之后就立马收起来,也就这一眼,把这伙计的眼给亮瞎了,这栩栩如生的绣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果要是让温如娘卖到对家去,掌柜的知道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立马卷铺盖走人。
那伙计见过之后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变换之快让她们都反应不过来,说:
“几位夫人,您稍等,我这就去把我们掌柜的找来。”
讲完转身就往里跑,赶紧把掌柜的请了出来,温如娘他们也没等多久,就看到那伙计拉着掌柜火燎般小跑过来,那掌柜还打趣伙计说:“你说的要不是真的,我就要扣你工钱咯。“
那伙计讨好道:”那可不能,我刚瞧了一眼,那可真是绝了,你不相信我的嘴,还不相信我这对招子吗?不是好东西我能急着拉您出来。”
徐掌柜:“那就请这位夫人把绣品展开,让我给你估估价。”
温如娘闻言,和季赛花两人双手各撑一方展开绣品,活灵活现的牡丹绽放图就显露在眼前,开的大朵些的牡丹花上边还有艳丽的蝴蝶停在上方,徐掌柜一看,都不敢大声呼吸了,就怕惊扰了上方的美艳的蝴蝶。
他走到绣品的背后,又发现了让他更震惊的是,花的背面竟然是一副猛虎下山图,一面温柔美好,一面却威武霸气,这下他也拿不准主意了,请温如娘到楼上会客厅里坐着休息等,他去请东家的过来看。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徐掌柜就请到他们东家过来了,许峰过来后,也没多说,直接看绣品,一看确实连他也惊呆了,欣赏完后,他开口问:“这是你一个人绣的吗?”
温如娘答:“确实是我绣的,平时要做事,这幅作品我绣了有两年了。”
许峰一听,这么惊艳的绣品肯定也耗费了很多时间去绣,他思考了下:“你这副绣品,我们店里收,二百两,你意下如何?”
季赛花都惊呆了,温如娘这一副作品竟然这么高价,温如娘也是,她预估的是最多八十两,听到许峰报价二百两,就赶紧的应了,就怕她反悔,她现在还要等着钱去把女儿赎回来。
她们结算清银钱后,许峰就说:”温娘子要是下次还有同样的作品,也可以来我们店,我们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温如娘应好,就和她们告辞了,出了绣庄之后,她们直接到了怡红院的门口,看到门口的大门都是关着的,她上前敲门,没多久她就听到里面有动静走过来。
罗毕在前院收拾,就听到有敲门的声音,疑惑,明明在门口挂了歇业一天,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呢?不过他还是要出去看一下情况,他打开门之后看到的站在门口是一位穿的朴素,收拾干净的妇人,妇人后面还跟一位老婆子,一位中年男子还有一位十九岁左右的男子,就问:
“请问诸位来店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店这两天歇业,不接客。”
温如娘上前说:“这位小哥,我们是李芸娘的家人,我们要把她赎回去,劳烦小哥帮忙请一下店里的东家。”
罗毕警惕道:“你是她什么家人,既然卖了为何又要赎她。”
温如娘:“我是李芸娘的母亲,我怎么会卖自己女儿,她是被别人卖的,劳烦请小哥你通融下,帮我请你们当家的出来,我们带了钱来的。”
温如娘说着,喉咙不由的哽咽,眼眶泛红。
罗毕见她这样估计也是真心的,所以他到了后院去请楚莲香,路过雅轩的时候,看到李云云正在和瑟瑟,玉燕她们几个聊的正欢,笑得花枝乱颤的,也没有去打扰她们说芸娘的母亲来接她回家,要是她们几个姐妹知道了,不知得多伤心,虽然只和芸娘处了几天,但这几天也建立起深厚友谊。
到了楚莲香的门口,轻叩三下,就听到里面楚莲香回应:“有什么事。”
罗毕就将李芸娘的母亲来了,要把她接回去,现在在前院那里等着。楚莲香一听,不急不慢穿好衣开门,随罗毕到前院去。
在前院的温如娘看到罗毕带着一位穿着富贵的妇人款步徐徐走来,就上前问:“这位东家,我是芸娘的母亲,请问给芸娘赎身是多少银两。”
楚莲香当即嘲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买那可怜的芸娘的家人,怎么,卖了又后悔了?晚了,芸娘现在是我怡红院的人了。劳烦你们请回吧。”
温如娘一听,立即慌了,嘶哑着声音说:“芸娘是我的命,我怎么会把她卖了。就是我死了也不会把我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楚莲香看她这副真容,也不由得心软,但她的面上还是端着强势的表情,垂着眼说:“怎么,李强卖女,你不知情吗?”
看到情况到这样,季赛花上前说:“如娘真不知情,那混球李强是瞒着我们一家人把芸娘骗出去的。”
温如娘继续说:“当时李强说要带芸娘到镇上赶集买东西,我还以为他改过了,知道疼惜女儿了,就让芸娘跟他到镇上去,谁知他是要把我女儿卖掉。”
说到着,温如娘难掩心中痛楚,压抑着哽咽。
楚莲香本人也是比较心软的,一看到她们一家人这么悲痛的样子,也有一点眼睛发酸,她仰头看一会楼上,把要夺眶的泪水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