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说,“现在继续法庭调查,由控方证人出庭作证。”
“控方证人?”展鹏疑惑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老詹,“他们能有什么证人出庭作证?”
老詹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想不到,咱们看着吧。”
和展鹏同样意外的,还有杨毅,他原本以为公诉人要发表公诉词,听到控方证人要出庭作证,他也现出了迷惑的神情。
公诉人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杨毅,把目光转向审判席,“审判长,下面我方将有一组专家证人出庭作证,就相关技术鉴定的情况进行说明。”
“这个——没必要吧,我还很少看见警方的技术专家出庭作证的。”展鹏有些不以为然。
“你也得给公诉人展示工作量的机会嘛,不然庭审他还能说啥?”老詹轻轻笑了笑,“连你都注意到了,除了口供,他们没弄出什么东西。”
“我真服了他们——”展鹏摇头苦笑。
杨毅在脑海里快速地把那几个鉴定过了一遍,考虑将在哪几个方面向证人提问,然后又把卷宗翻到那几项鉴定处,又重新大概浏览了一遍。
第一个证人已经走向证人席,公诉人介绍他刑警总队技术处专家,当时是由他主导了现场的技术勘验。
证人坐到证人席上,就案发次日的现场勘验进行了说明。或许是甚少有向公众表达的机会吧,杨毅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诉人询问证人。”审判长的声音略显急迫,看来,他想尽快把流程走完。
“我没有问题。”公诉人简洁地说。
“辩护人询问证人。”
杨毅站了起来,打量着稍显不安的证人,思忖一下说道,“你好,有关勘验报告,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厘清一下。”
专家抬头看了一眼杨毅,默默点头。
“从勘验报告看,现场一共发射了两颗子弹,是这样吧?”
“是。”
“从弹道的角度、弹壳位置以及死者的伤情状况分析,能确定击发点吗?”
专家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可以。”
“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专家想了想,说,“向男性死者开的那一枪,应该是在驾驶席的位置击发的;向女性死者开的那一枪,应该是在车窗外击发的。”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凶手坐在或跪在驾驶席上,向男性死者发射了那一枪,当时男性死者应该是坐在后排靠左的位置。”
“可以这么说。”
“女性死者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被枪击的,当时是有人站在车窗外,向她发射了那一枪。”
“对。”
“但是我们注意到,现场被发现的时候,两位死者都坐在了汽车的前排,即男性死者坐在驾驶席上,而女性死者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专家吁了口气,说道,“根据现场痕迹,我们推测,男性死者在死后被人从后排挪到了前排。”
“女性死者死后被挪动过吗?”
“应该没有。”专家摇摇头。
“好,明白了。”杨毅沉吟一下,接着说道,“第二个问题和女性死者有关。”
专家再次把目光对准了杨毅。
杨毅抿抿嘴唇,说道,“我们注意到,勘验报告表明,女性死者被发现时,她的下身衣服并没有穿戴完整,是这样吗?”
“是,”专家顿了顿,“她的腰带是解开的状态,裤子和内裤被褪到大腿中部,阴部红肿,有出血点。”
“从这些迹象,你们能推测出什么结论。”
专家迟疑一下,回答道,“可能的推测是,死者生前被人猥亵过。”
“这个结论确定吗?”杨毅略微皱了皱眉。
“除了这个结论,我想不出其它的。”专家回答。
“但是我们注意到,案卷里还有另一份有关精斑的鉴定,即在女性死者的阴道内发现了男性死者的精斑,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曾发生性交,男性死者并完成了射精,是这样吧?”
“是。”
“如果把这两个情况结合起来看,是不是有些矛盾?”
专家咬着嘴唇,一时没回答。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即两人在性交时,男性死者对女性死者实施了暴力,从而造成了女性死者阴部的外伤。”
“我倾向于不这么认为,从伤情的位置看,男性死者无法一边性交一边再造成那些伤痕。”
“那你认为最可能的情形是——”
专家沉吟片刻,回答道,“我认为最可能的情形是,性交和猥亵是分开的,要么性交在前,要么猥亵在前。”
“好,我没有问题了。”杨毅点点头,坐到椅子上。
旁听席又响起了小声的议论,很显然,大多数人都不了解勘验报告内容,尤其是现场竟然是性交和猥亵的组合,这更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们纷纷揣测这意味着什么。
第二位证人是总队的技术工程师,负责射击残留物检测,在他简单介绍情况后,公诉人依旧没有提问,杨毅也只是简单询问了检测时张文峰是否在场的问题。
第三位证人是警犬基地的工程师,他向法庭介绍了有关利用警犬进行鉴定的情形。公诉人仍然没有发问,轮到杨毅询问时,他再次站了起来。
在侦查中动用警犬并不出奇,但进行有关鉴定还甚少听闻,旁听的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杨毅,想看看他到底会问出哪些问题。
“你好,”杨毅不慌不忙地打量着专家,“从你刚才的介绍中,我们发现,在本案中利用警犬一共进行了两项鉴定,”说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卷宗,“但本质上,我们发现都是利用警犬的气味鉴别能力进行鉴定,第一项鉴定是用了一只警犬,得出了明确的结论,即现场遗留的泥土和被告人袜子的气味相同;第二项鉴定是多只多次鉴定,但是一只警犬得出了结论,另一只警犬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是这样吧?”
“是。”
“你能简单地介绍一下你们在鉴定中的鉴定标准吗?”
“这个——”专家迟疑一下,回答道,“标准属于秘密,我不能回答。”
“好,既然是秘密,我再换个问题,”杨毅的嘴角绽出冷笑,“我的问题是,这种鉴定方法,有对应的国家标准吗?”
专家愣了愣,摇摇头。
“有对应的部标或行业标准吗?”
“没有。”
杨毅缓缓点头,说,“最后一个问题——”
专家下意识地看向杨毅,杨毅扯了扯嘴角,说道,“在第二项鉴定中,两只警犬有完全不同的两种表现,也就是说,一只是‘是’,一只是‘否’,各占50%的比例,是这样吧?”
专家无奈地点点头,回答道,“是。”
杨毅转身看向审判长,说,“审判长,我没有问题了。”
“杨毅可真是个滑头。”老詹感叹道,“太会抓点了。”
展鹏哼笑一声,没说话。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俩,”老詹嗔怪地瞪了瞪展鹏,嘴角微微上扬,“都管不住自己裤裆的玩意。”
展鹏哭笑不得,这么评价自己可以,但用在张文峰身上,就有些牵强了,他刚想辩解,第四名证人——负责泥土鉴定的技术员出场作证了。
这一次,公诉人和展鹏都没有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