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皱着眉,思忖片刻,下意识地看了杨毅一眼,对张文峰说,“前几天我倒是上那个聊天室看了看,我发现那些网名吧,大致有三类。”
“哦,哪三类?”张文峰眼睛一亮。
“第一类是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应该是系统自动安排的,那些没有注册的游客一般是这种网名。”
“嗯,那第二种呢?”张文峰问。
“第二种,就是一般的网名了,应该都是参与聊天的人自己取的,和平时咱们看到的那些QQ啊、微信的名字差不多。”展鹏抽了口烟,没等张文峰继续发问便接着说道,“第三种就是你刚才说的这种,赤裸裸的,几乎都包含挑逗的意味。我在聊天室呆的时间不长,但我敢肯定,那是性交易的一个渠道,起这种网名,可能会方便增强辨识度吧,有利于交易的达成。”
“废话,这些我也想到了。”张文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是说——那两个名字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一个‘捆绑奴’,一个‘晾脚大汉’,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展鹏支吾着,答不上话。
“我同意刚才你们的分析,”杨毅吐出一口烟,接过话来,“实不相瞒,这两天没事儿的时候,我也去那个聊天室看了看。”
展鹏诧异地瞥了瞥杨毅,笑道,“你不是不去嘛,跟自己多贞洁似的。”
“说啥呢?”杨毅嗔怒,白了白展鹏,嘴边咧出自嘲的笑意,“我还专门注册了一下,和上边的人聊过几句。”
“真的假的啊?”展鹏哑然失笑,抬头对张文峰说,“看见没有,为了案子,把自己都舍出去了。”
张文峰也有点儿意外,含笑看向杨毅,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我想从另外的角度补充一下,”杨毅没理会展鹏的揶揄,接着说道,“我发现里边的人几乎都是开门见山的,上来就问‘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张文峰不明所以。
展鹏忍着笑,闷头抽烟。
“就是个人的基本情况,我注意到,有几项是必须的,像身高、体重、年龄,还有性角色,这些好像是约定俗成的。”杨毅说。
“性角色?”张文峰挑了挑眉。
“那个——比男女的聊天室复杂嘛,”杨毅讪讪地笑了笑,“大家长得都一样,你总得分清哪个是男性角色,哪个是女性角色。”
“哦,明白了。”张文峰促狭地挤了挤眼,轻轻吁了口气。
“就拿老展来说吧,”杨毅扯了扯嘴角,“标准的说法就是,179、75、41,至于最后一项,我还真不知道。”
“哥是1,如假包换的1。”展鹏连忙说。
“这又是什么?”张文峰依旧不明白,杨毅不得不又解释一番。
“哦,懂了。”张文峰脸上似笑非笑,目光戏谑地在杨毅和展鹏的身上逡巡一圈,欲言又止。
“你小子长见识吧。”展鹏哼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旁的杨毅。
“我同意老展说的,聊天室是性交易的一个渠道,”杨毅满不在乎地回望着展鹏,扭头对张文峰说,“但也不尽然,有些人是冲着情感去的,毕竟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人没什么机会,其中的一部分,是想搞对象,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也有一些单纯就是为了发泄,搞419。”
“419?”张文峰疑惑地皱了皱眉。
“For one night.”展鹏眯眯眼,在一旁解释道,“一夜情。”
“哦,还可以这样啊。”张文峰恍然大悟,向两人投去戏谑的目光。
“所以,你刚才提到的那两个名字,聊天室里有很多类似的叫法,一时之间不好判断它们的关联,”杨毅沉吟着,继续说道,“在这个圈子中,的确有些人有特殊的癖好,比如有的人热衷于捆绑和调教,那就需要有被捆绑的人,事实上,的确有的人就有受虐心理。因此,‘捆绑奴’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标识,意味着可以为别人提供捆绑服务。同理,所谓的‘晾脚大汉’,是圈子里有的人对别人的脚有兴趣,冯骥才不就写过《三寸金莲》嘛,那是对异性的脚感兴趣,这是对同性的。这样,也许这个名字也和‘捆绑奴’一样,是一个标识,意味着可以为别人提供脚。“
张文峰听得脸上阴晴不定,展鹏也略感诧异,没想到杨毅竟然知道的这么多。感受着两人的目光,杨毅讪讪地笑了笑,说,“我原来也不懂,这两天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
展鹏悄然竖起大拇指。
“从这个角度上讲,后边这两个死者,不管他们的职业是什么,有可能就是出来卖的,聊天室是他们接触到潜在客户的途径之一。当然,也有另外的可能,他们单纯地就是为了发泄,寻找一夜情。”
“我不关心那些,我关注的是凶手,他是如何确定自己的目标的。”张文峰有些不以为然。
“第一个不用说了,十有八九,凶手是在公园里出现的那些人中选择了他,或者就像老潘所说,赶上他倒霉,因为恰好在凶手要行凶的时候他在现场。”展鹏吁了口气,接着说道,“至于后两个,我们目前至少找到了两个共同点,第一,他们都上过那个聊天室,第二,他们都有出卖自己肉体的嫌疑。”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聊天室筛选遇害者?”张文峰半眯缝起眼睛。
“至少没法排除这种可能性。”展鹏咬了咬嘴唇,说。
“嗯。”张文峰点点头,若有所思。
“可是我刚才听文峰讲,两人是一同乘坐出租车回家的啊。”杨毅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或许是两人约在外边的某个地点见面呢。”展鹏皱了皱眉,瞥了张文峰一眼,说,“所以死者在回家之前做了什么,在什么地方,是调查的重中之重。”
“这个自然,”张文峰应了一声,“至少我们不是有那辆出租车嘛,但愿明天能摸出点儿东西来。”
杨毅听张文峰也用了“摸”字,向展鹏投去促狭的目光,展鹏不禁摇头苦笑。张文峰不清楚这里边还有典故,把烟蒂掐灭,说,“我这边大概就是这么多情况,老展,你这几天一直往海淀跑,结果如何?”
展鹏冲着杨毅努努嘴,说道,“不止是我,还有个哥们儿比我辛苦呢。”他讪讪地咧了咧嘴,“原来和杨毅一起调查我的那个小子你还记得吧?”
张文峰思忖片刻,嘴角绽出笑意,点头说道,“嗯,应该有点儿印象。”
“对,就是他,现在天天就泡在那一片,从早到晚的。”展鹏笑了笑,“你看,再加上杨毅,我们为你这案子,可是贡献了全部力量啊。”
张文峰把视线转向杨毅,笑着说,“谢了啊,哥们儿。”
杨毅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展鹏则讲述了这些天在海淀调查的经过。张文峰一直凝神倾听,偶尔插两句话,杨毅也是第一次听闻展鹏和王伟是如何调查的,不由得也兴致盎然。
“这回也出了第三起,队里该加强力量了吧?”展鹏讲完,探询地看向张文峰。
“加强是加强,但毕竟不是咱们的辖区,”张文峰迟疑着,“我明天和老詹汇报一下,看这方面怎么处理,不过有你们在那边,我心里多少有点儿底,你们再辛苦辛苦,但愿你的直觉是对的。”
展鹏耸耸肩,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对了,酒吧、夜店——”张文峰打量着展鹏。
“大哥,没顾上呢,明晚去。”展鹏被张文峰的神情逗笑了。
“人家可是又拽进来一个伙计,还是专业的。”杨毅促狭地挤了挤眼。
张文峰狐疑地看向展鹏,展鹏笑着说,“那一片的一个巡警,对这些情况比我熟。”
张文峰嘿嘿一笑,端起了啤酒罐,三个人碰了个杯。
喝完酒,已是深夜,展鹏带着张文峰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躺在床上,展鹏调侃道,“好不容易放天假,也不回家,你明早回家取衣服,让媳妇儿怎么想?”
“她又不知道我今天不在队里。”张文峰怔了怔,吁了口气,说,“老展,说实话,我现在真有点儿不愿意回去。”
展鹏瞥着昏暗中张文峰的身影,一时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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