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旭昨晚见义勇为的后果,就是带着杜象初私自离开戏台,两个人瞎跑被娄宗义抓回来,按在腿上揍了一顿。
他自然是不服气的,被打的泪花直飙也得辩驳两句。
“我那是碰见李清平那混蛋了!他猥亵小孩儿你知道吗!我不揍他一顿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姓娄!”
娄宗义显然还在气头上,什么话在他听来那都是借口,“你不瞎跑就碰不到这操蛋事儿!”
“你这什么歪理!”娄旭隔着沙发跟自家老爹周旋,“我要是没瞎跑,那小孩儿就遭殃了你知不知道!”
“那个…”杜象初站在一旁默默举起手,“我作证,九日真的是去见义勇为的。”
眼见娄宗义的暴躁脾气被安抚下来,娄旭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就又见自家老爹抽出皮带,慈祥地摸了把杜象初的头。
“小初乖,伯伯相信你,不过我现在揍他可不是因为这件事。”
“啥?”娄旭懵了,看了眼杜象初,显然,他也不明白,于是只好扶着沙发,警惕地盯着娄宗义,他今天明明一件坏事儿都没干。
可娄宗义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一把拎过他按在腿上,跟提小鸡仔似的。
“让你说你爹我讲的是歪理!还歪理!再给我说个试试?我是你爹!什么理都是真理!”
“这也算…啊!”娄旭试图捂住屁股,可压根儿无济于事,只好无能控诉。
“这个世界上就是太多你这样的家长了…啊!一点儿不听孩子意见…啊!说你一句都听不得…啊!明明就是歪理…啊!”
一晚上的闹剧,最后由娄旭被自家老爹打的屁股开花儿收场,最终冰棍儿也没吃成。
翌日一早,还不到八点,娄旭就被底下的嚷嚷声儿给吵醒了,烦躁的坐起身。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不过还热乎,再一扭头,杜象初正趴在窗户边儿往楼下瞅。
“看什么呢?”他迷迷糊糊地揉起眼睛,下一秒杜象初就到了眼前,“嘶!吓我一跳!”
杜象初顶着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娄伯伯在底下跟人吵架呢。”
娄旭闻言瞬间便醒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吵什么?跟谁吵?还有人敢跟他吵?”
他稀奇地往窗户边儿一看,就见楼底下李清平他妈正拽着身后鼻青脸肿的李清平,横眉竖眼地跟娄宗义讨说法。
“我儿子昨晚好好的出去看了场戏,回家就这样儿了!就是被你家娄旭给打的!你倒是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娄宗义这辈子就没吃过素,要不然年轻时候也谈不上是什么混世魔王,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让别人讨了便宜去,当即就跟那女人骂开了。
“我儿子那是见义勇为!就看不惯你这种人!一天到晚都跟孩子灌输些什么思想!”
“真碰上那事儿,我儿子要是视而不见,那都不配当我娄宗义的儿子!”
“我告诉你!你少嚷嚷你那大嗓门儿!小心我给你那点儿破事儿全都抖落出来!让街坊邻居们全都看看你教出个什么东西!”
“滚蛋!赶紧滚!少招我家娄旭!要不然依我儿子那脾气!他还揍你!我可拦不住!”
“你…你!”
李清平他妈被气得说不出话,娄宗义一整个大块头往她面前一杵,更是不敢吱声了。
“你什么你!再不滚我放狗了嗷!”
“狗…狗?”
“娄九日!”
娄旭听见他爹叫唤,又是为了对付李清平,立即一个弹射到阳台,“来了!”
李清平他妈见这俩父子一个德性,顿时敢怒不敢言,一边拉着自家儿子一个劲儿地往后退,一边指着娄宗义,“你”了老半天也没得出个下文来,只得憋着股气儿走了。
娄旭趴在阳台上,“老爹!真帅啊!”
娄宗义闻言,拨了拨没两寸长的头发,干咳一声儿扭头走了,“也就还行。”
娄旭又独自在阳台上乐了老半天,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看向屋里的杜象初。
“我爹刚是不骂我是狗呢?”
暑假刚过没半个月,娄宗义上回在葬礼上见过的那个女人忽然找上了门,还带着先前负责这起事件的警察。
“你是说,你是小初他妈?”
女人点头,“我叫肖雁,大雁的雁。”
娄宗义一愣,这名字他倒是听过,就是没见着人,“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带小初走?”
“这是应该的,不是吗?我是他妈妈。”
“话是这么说。”娄宗义挠头。
肖雁抬起眼,神态平静,“你是想说,我没管过他,现在杜兴培死了,我却来要人,是吗?”
娄宗义没说话,只是笑,这是事实。
肖雁抿起唇,看了眼身边的警员,“同志,抱歉,我想跟他单独聊聊,您看成吗?”
对方闻言站起身,又看了眼娄宗义,“行,不要太久。”紧接着就出去了。
肖雁一直目送对方走进院子里,这才收回目光,“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我不可能,让小初留在这里。”
她看向娄宗义,神态坚定又十分从容的。
“当初他爸还在,我没办法,带不走他,我只能自己离开。”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杜兴培,后悔没在婚前看清他的真面目。”
“说实话,我早料到他会死,做着要命的勾当,拿着染血的脏钱,死了也是活该。”
“可我却不能让我的孩子,让小初也变得跟他一样!他才十二岁,他还有的救!所以…我必须带他走。”
娄宗义猜的没错,这个女人,肖雁,的确一直都知道杜兴培暗地里在做着什么,而那些时常找他麻烦的也不是混混,所以她才会离开。
而她说的有道理,一来,她是小初的妈妈,拥有绝对的抚养权,二来,小初才十二岁,的确不能让他走上他父亲的老路,那么就只有一种选择。
所以当杜象初跟着娄旭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回来,就看见了院子里站着的那个,他差不多都已经快要不记得长什么样儿了的妈妈,还说要接他走。
“其实一个月前我就来看过你,只不过那会儿你正在准备期末考,不好打扰你,所以才拖到现在。”
肖雁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汗,“小初,跟妈妈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好吗?”
“不行!”
娄宗义一把将自己掺和事儿的儿子给揪了回来,可那小子滑溜的很,跟泥鳅似的,三两下又从他手里逃脱了,拦在杜象初面前。
“不可以!”他蹙起眉,“他不跟你走!他要跟我待在一块儿的!”
肖雁愣了一瞬,随后只是笑,眉眼柔和,“可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
“因为我是他妈妈,孩子就是要跟妈妈待在一块儿的,不是吗?”
娄旭一噎,看着她,不知怎的忽然便有些哑口无言起来,“那也不行…”
肖雁没打算再跟一个孩子纠缠下去,站起身,将手里的一个信封塞到娄宗义手里,这才牵起杜象初的手,倏然一笑。
“这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费,麻烦你照顾小初,那我们就先走了。”
娄宗义看着手里的信封,捏了捏,出手还挺阔绰,紧接着一把拽住自家儿子的衣领。
“九日,以后都不能再随便跟小初玩儿了,知道吗?”
“为什么?”
娄宗义低下头,古怪居然在自家儿子的话里听到了哽咽。
“因为…你肖阿姨给了钱,而你爹我收了,这就代表,先前的一切全都一笔勾销,往后也要划清界限。”
娄旭没说话,死死盯着杜象初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快要踩上车,又猛地挣脱肖雁的手跑回来。
“九日!不!旭哥!我们说好了要考一个高中的,对吗?”
“就算我不帮你补习,你这么聪明,凭自己也能考上,对吗?”
“当然了…”娄旭嗫嚅。
杜象初看着他,“旭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娄旭气死了,喉咙里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一样,压根儿说不出话。
“我说当然了!当然了!当然了!”
“没有你!我照样能考上市重点高中!当然了!”
杜象初一愣,倏地笑了笑,“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