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围坐在老太太的灵床前,无一人披麻戴孝,白色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外面的风呼呼吹着,已经是灵堂里仅有的声音。
夜晚格外的安静,当打更人铛铛铛的三声传来时,宁王拖着僵硬的腿从蒲团上起来,慢慢走到门外又看了看,对着众人说:“就现在,报吧。”
谢志远起身,又拉着谢阳一起跪在谢家祖宗的牌位前, 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谢志远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谢阳听的不是很清楚,但自己说完后,又拉着谢阳再磕三个响头。
其他人早已在院中等候,老太太佩戴的骨哨静静躺在半开的锦盒中。
谢志远拿起骨哨看了看,轻轻放在嘴边,一节指头盖住了下面的圆孔,只留得上面的方孔。
第一声,类似埙那种沉重的后音,呜咽着,像是无尽的哀嚎。
第二声,像是笛音,虽然脆,但很是急促。
第三声,像是老鹰的尖叫声,凄厉的划过夜空。
接下来,重复这三种声音三次。
这种声音是谢家独有的报丧方式,意在告慰祖宗,意在告知谢家其他人,有人没有了。
当第二声传到陈大将军府上时,他从梦中惊醒,穿着里衣就跑到门外,对着跑过来的近卫问:“这是什么声音?哪里发出的?”
近卫不清楚,茫然的摇着头:“属下不知!”
但当第二遍哨音听完后,陈坚睁大了眼睛,后退两步,嘴里喃喃道:“谢家出事了!谢家老太太怕是没了!”
“备马!”
说完马上跑回去穿戴整齐,跑到府外直接一个挺身上马,往谢家去。
风很大,策马时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呼声,还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他一直没想明白,几天前不是才见过她吗?怎么说没就没了?探子回报的消息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但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夜晚也很静,哒哒的马蹄声引来了巡防营的注意,在被人拦路盘查的瞬间,他也只是拉紧缰绳,从旁边飞过,而他身后跟来的人就马上去拦巡防营,给他快速腾出一条去谢家的路。
飞奔到到谢府前,门口还是大红灯笼,他突然就定了心:如果老太太走了,门口的灯笼要换成白色的,没有换,就代表老太太没事。
侧耳贴在门上又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没有哭声,面上一喜,想着来都来了,去看一眼才安心,于是就拍响了大门。
看着开门的门童也是身着常服,没有戴孝,所以更加安心,于是便笑着对这个门童说:“我有事情想见谢家老夫人,劳烦通传一声。”
门童不认得陈坚,但听来人要见老太太,思索了一番便如实相告:“我家老太君刚刚过世,家里也很乱,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说完,就要关门。
陈坚不信,双手撑着不让门关闭,仍努力保持着笑意:“若老夫人过世,为何不见动静?”
门童不想跟他说那么多,而且家里的大人吩咐了,这几天都不见客,所以这会儿他很是烦眼前的这个人:“你骗你做什么,你快走吧!”
原来可能是自己空欢喜一场,当下便顾不得其他,双手用力推开门,强硬的闯了进去,门童在后面小声的喊他,叫他站住。
一路跑到正堂,第一眼看到了躺在灵床上的老太太,双脚就跟灌了铅一样走不动,而在两旁跪着的人都纷纷回头来看他。
门童随后赶来,他气喘吁吁的小声说:“我不让他进来的,他非要闯进来。”
宁王妃和淮王妃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后继续给老太太跪灵;而家里的六个男人已经起身把他团团围住。
陈坚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一群男人,掩下心中的难过,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我来都来了,给老夫人上柱香不过分吧。”
“老太太不让任何人给她上香,我们都没上,你算什么东西。”
陈坚愣了,这会儿才彻底注意到眼前的人,包含谢家所有的丫鬟杂役,无一人披麻戴孝。
当下,心里的怒气就上来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没有人给她戴孝吗?”
“你管得着吗?”宋慎之往前跨了两步,几乎是眼对眼的贴在他面前:“跟你有关吗?”
这句话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老太太生前不喜欢你,这会儿也不想见你,你走吧,让老太太安心走吧。”淮王妃难得对陈坚和颜:“既然这份缘已经断了,就断的干净,否则就是糟践人。”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个时候装什么情深呢?”
但不管他们怎么劝,怎么说,陈坚都是不肯离开,不知道为何,一向沉默的宋玉突然一拳就挥到了他的太阳穴。
接着,趁他头晕的一瞬间,谢阳和宋慎之一人架着一边,把他拖到了院子中间,宋玉的脚就接着踹到了他腹部,边踹边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来?你让她死后都不能安宁吗?”
宋慎之则骑到他身上,双拳挥向他的面部:“你去死吧!”
谢阳不太明白为何他们俩对陈坚动手,但看到淮王和宁王两个人也跃跃欲试时,还是张开双臂,拦在了他们二人前。
所以,这会儿,是宋玉和宋慎之单方面殴打陈坚。
但奇怪的是,陈坚没有还手,抱着头,乖乖挨着打,一声也不吭。
打上头的二人在陈坚的近卫到来后,才停手,不过这时候,陈坚已陷入了昏迷。
宋慎之很是平静的抚上自己受伤的手说:“是我打的他,向陛下告状时,不要说错名字了。”
“还有我”宋玉也站了出来。
陈坚的几个近卫无论如何也不敢跟他们俩动手,现下,只能扶着陈坚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