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觉得傅子宴这人有点别扭,还矫情,但她之后也不再挣扎,任由着傅子宴牵着了。
虽然是低山,但这里并非开发的旅游区,上山的路也没有修建,只有一条人为走出来的小道。
但这道路明显也是经过人休整的,走起来倒是还算顺利,并没有太多杂草灌木之类。
上至半山腰,傅子宴顿住了脚步,问阿梨:“累不累?”
阿梨摇头:“还好,不算很累。怎么?先生累了?”
傅子宴摇了摇头:“看来我小看你的体力了。”
阿梨吐舌头:“你才知道。”
但即使如此,傅子宴还是递给了阿梨一瓶水,示意她歇歇脚。
阿梨也不客气,一边喝水一边淡淡扫了一眼四周,说道:“这里空气真好,环境也美,有条件可以修个墓园的。”
“政府有过计划,但后来搁置了。”
“恩?为什么?”
傅子宴看了一眼阿梨,才说:“我爷爷是个退伍军人,当年映雪河发生洪灾时,到前线救援,那时候,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原本救援任务已经快要完成,我跟奶奶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奶奶还抱着我说,爷爷很快就回来了……”
傅子宴就开始期盼着爷爷的回来,因为爷爷答应过他,回来后会教他练军体拳。
可就在爷爷回来的前两天,天上突然再次下了暴雨,再然后,北山发生了泥石流,爷爷在还救助一个孩子时,不幸被卷走。
一直到三天后,人才被找到,已经整个的被压在了一摊烂泥里,早没了呼吸了。
“这些树,是那年洪水之后,梨城各个村里组织人来种的,我跟奶奶也种了十几株。梨城现在山上能有那么树,也是那时候开始的……算一算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梨城虽然每年汛期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洪涝,但再也没有出现泥石流灾害了。”
阿梨明白了。
修剪墓园,统一规划这里的墓地,就会对这里的植被造成破坏。
梨城是个依山傍水其实还算是很落后的地方,这么做,的确有点得不偿失了。
阿梨说:“听闻我母亲,也葬在梨城。”
傅子宴点头:“是。”
阿梨淡淡一笑:“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梨城……喜欢到,我父亲都顺从了她的意思。”
傅子宴说:“不……葬在梨城,是你的意思。”
阿梨眼眸轻闪,跟着又是一笑:“是吗?”
傅子宴又看了一眼阿梨,阿梨眸子看向周围风景,仰头又喝了一口水,看着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
他突然觉得,阿梨的确不再是十年前那个阿梨。
那个阿梨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使没有写在脸上,也基本都宣之于口了。
她那时的确神秘,却也纯粹,透彻。
“继续上山吧,毕竟是去祭拜,好几处,别太晚了。”
傅子宴“恩”了一声,继续走。
两人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傅子宴忽的停了下来,阿梨怔了下:“到了?”
“没有……”傅子宴松开了她的手,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抬脚朝着旁边一处走去,阿梨这才发现,那儿好似立了个墓碑。
傅子宴很快走到跟前,盯着墓碑上的人名看了片刻,然后将手中的一束白菊放在了上面。
深鞠一躬后,他转身便准备走。
“傅明川……傅?这难道是先生的父亲,我的公公?”
正在这时,身后一个清丽女声忽的传来。
傅子宴下意识皱眉,转过头来见阿梨果然正仰着头张望墓碑,立马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
“我好奇,过来看看啊,是你昨晚说的我们需要互相了解,那我了解,肯定是从方方面面开始……不是吗?”
傅子宴沉了沉声,说:“那现在走吧。”
“等等啊。你祭拜了我还没祭拜呢!”阿梨说完,当即要把手里的白菊送上,可想着她没料到那么多人,就从那束白菊里抽了一支递上。
递完后,又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她说:“公公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您的儿媳,我叫顾幼鱼。”
傅子宴:“……”
两人一道离开,继续往山上走。
“怎么公公没有跟爷爷奶奶葬在一处啊?”阿梨
问了句。
“没什么,就是单纯方便而已。”
阿梨心想,葬在一起不是更合理,还省的多跑地方,而且一个人……怪寂寞的。
“先生,你对你父亲……是不是有什么怨恨啊?”
傅子宴本不想说这个事,事实上,他几乎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事。
哪怕周围人误会揣测猜疑,给他安上各种各样的标签……乃至是,杀人犯的儿子。
“他是个缉-毒-警。”傅子宴说:“而且是个混在一群毒--贩子中间跟他们称兄道弟的卧底……为了更好的掩藏身份,甚至还坐过牢……”
阿梨呆了呆,诧异的看向傅子宴。
“后来警方按照他提供的消息,对一个毒,品窝点进行围剿时,任务虽然很成功,却让当时毒-贩的头目跑了,当时我父亲去追了,但这一追,就彻底失踪了,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反正我那时候几乎是当他死了的……”
傅子宴的世界里,父爱是几乎不存在的,什么是父亲,他也没什么概念,因为从他记事开始,父亲就是早出晚归,几乎不见人影。
后来开始夜不归宿,被抓警察局,坐牢,有一次还伤了人……总之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混蛋。
别的孩子看见傅子宴,都会说你爸爸是个坏人,后来不知道这坏人为什么传着传着,就成了杀人犯……
不过这也不能算冤,因为他的确杀过人,而且就在傅子宴的面前。
而那一年,傅子宴才六岁。
而也是从那之后,他的父亲就永远的消失了,他傅子宴,再没有父亲。
后来的后来,十二年后,一个轮回也过去了。
那被他杀死的人,也早已轮回重生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他几乎是已经放弃了那个父亲的存在时,王林贵告诉他,你父亲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