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去见了傅奶奶,虽然傅子宴请人的姿态着实别扭,但看到奶奶那么高兴,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下午还要上课,奶奶要午睡,两人也不能耽搁很久,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回去了。
临走时,阿梨还答应傅奶奶,以后经常去看她。
傅奶奶笑的合不拢嘴。
快要走到医院门口时,傅子宴脚步顿了下,阿梨看他,眨眼睛。
傅子宴轻咳一声:“你不是要给你母亲买药?”
阿梨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学长,你怎么那么可爱?”
傅子宴:“……”
“这次不买啦,反正以后来看傅奶奶的机会还多着,下次呗?”
……傅子宴沉了一口气,像是闹脾气似得嘀咕了一句:“没下次了!”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还挺快。
阿梨不介意的跟上去,笑着道:“不行了呢,我已经答应傅奶奶了,不能食言的。”
傅子宴:“……”
自从遇见了阿梨,他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两人走后,护士长来给傅老太太量体温和扎针,老太太在这儿呆的时间长,护士长跟她是很熟了。
尤其护士长自己和女儿都曾经是老太太的学生,这关系自然就近了一层。
老太太能在医院如此被照顾,跟护士长也有一定的关系。
护士长一边忙活一边跟老太太聊天:“陈老师,刚才看到您孙子来了,小伙子几日不见又窜高了呢!”
老太太笑着说:“哪儿就蹿高了,我孙子那是一直都很高哟!”
护士长笑:“那是,不但个儿高,人长得还俊俏,陈老师有福气哦~”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我这的确是有福气的,若说苦,苦的也是子宴,若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一直拖累他……”
护士长忙安慰:“陈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若没有您,子宴可就真的成了一个人孤零零了,那才是真的可怜……”
老太太应声:“可不是么?就因为这样,我才一直撑着,可我的
身体我心里有数,能够再陪子宴多久,我也是有数的。”
护士长想安慰几句,被老太太阻止:“不用说,我都懂,能够活着,我怎么也得撑下去,但我的身体状况你也是知道的……”
护士长皱着眉,说:“陈老师,您的真实身体状况,其实可以让子宴知晓,不然我怕这孩子未来……”
“别——”老太太说:“千万不能让子宴知道,我太了解他的个性了,他若知道,真的,真的会受不住的,他快高考了,我不能影响了他的前程。”
护士长敛着眉,觉得这话题太沉重,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看到子宴边上还有个小女生呢,俊俏的很,跟子宴站在一块可是登对了!”
老太太瞥了一眼护士长:“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在怪我双标呢!”
护士长当初还是老太太学生时,跟小男生早恋被老太太抓到训斥了好一顿,差点没哭鼻子。
那时候护士长年纪也是笑,哪里懂什么爱不爱的,但她性格挺自卑,人也没那么健谈,那个男生突然写了一封情书给她,她就觉得自己被人珍视了。
那种感受让她热血上头,一口就应下了。
但没两天,就被老太太抓住了。
老太太棒打鸳鸯之后,护士长的确嫉恨过老太太一段时间,以至于一直想有更大的出息以后给老太太好好看看。
在那之后学习方面更加用心了,还考了医学院,现在当了一名护士。
又经过漫长的二十年磨练,已经是护士长了。
那点儿嫉恨此时自然全部没了,只剩下了感激。
她感激老太太。
所以她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儿,陈老师,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老太太笑,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外面春光融融,绿树掩映,窗前放着的一盆月季也正开的红艳。
正是人间好时节呢!
“过往这几十年吧,我一直活的循规蹈矩,自觉地不能的就是不能的,做不得的就是做不得的。就像你们小孩子家家自然学习更重要
,恋爱怎么能谈?那是不对的。”
“老头子抗洪救险那年,他一个退伍军人,还是残了的,非要去上前线,我没拦着,因为他即使退伍了,也是个军人啊,是军人就得万事冲在前面难道不对么?可现在想想,也许我是该拦着的,拦着,他也许就不会离开了。”
“陈老师……”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吧,晚上总做梦,梦到许多过去的事情,我就愈发觉得,我过往的许多想法都太过迂腐了,好像平白无故做错了很多事。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总之一切杂在一起,太复杂了,复杂的我也根本分不清了……”
“但我更清晰的感觉到,我的这幅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护士长被说的鼻子一酸:“陈老师,您可别这么想。”
老太太笑了笑:“不碍事,一把年纪的人了,生死早看淡了,之所以撑了那么久,也是为了子宴,可我这几天就在想着吧,我就算死撑着,又能撑多久呢?岁月不饶人啊,我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法看着子宴一辈子的……可是子宴这样子,我也没法放心,我就想着,想着……”
老太太觉得视线模糊了,伸手擦了擦,居然是流下了眼泪,护士长忙去给她擦。
她见状又笑:“哎你看,可不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春悲秋……但是啊,我是真的担心子宴啊。这孩子沉默寡言的很,内心的世界空荡荡的很,他他妈妈现在不知去向,他爸更是跟个死人没区别了。我是怕啊,怕我万一走了,这孩子会真的撑不住……”
“陈老师……”
“所以我就想着,如果子宴心里能住下一个女孩儿,好歹我走了,他能有个心里支柱也算不错……阿梨这孩子,我喜欢,是个好孩子,我瞅着子宴对她,也绝对不会讨厌的,指不定两个人真的有结果呢……”
一阵风吹来,窗前的月季花掉了一片花瓣,掉在了地上,老太太再次开口,声音里是呢喃:“我是真的啊,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