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们不知道,朕之所以昏聩残暴,是因为朕遭人长期投毒所致么?
“那毒药攻击大脑,每每叫朕无法思考国事,一到换季变天就痛不欲生……”
说到这里,顾浅又忍不住以手按头。
该说不说,每天早上看到这一群糟老头子还真是开心不起来。
中书令张世荣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听闻前日里醇亲王进献一瓶灵药入宫,不知陛下服药后可有好转?”
顾浅颇为无奈道:“哎,醇亲王好心!可是朕服毒数年,体内毒药不是一下子可以拔除干净的。”
她当然不能说药到病除,否则以后怎么做暴君?
中书令张世荣又听女帝呢喃道:“奇了怪了,那毒诡异……连赵院判都配不出来解药,她是怎么搞到解药的?”
……这!
站得近的中书省中书令张世荣、门下省侍中令庞恨舟、尚书令季无羡都听清了。
京兆尹孟尽欢因为答话的关系跪在前头,他也听到了,登时惊得魂不附体。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顾浅起身道,“明日起,改为双日早朝,早朝时间从卯时推至巳时,大家记得辰时正刻过来跑圈。”
【卯时:5-7点。辰时:7-9点。巳时:9-11点。】
女帝走后,前头三省大佬同京兆尹孟尽欢仍在原处,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其余官员或散去领早饭,或围上前询问刚刚陛下说了啥,他们站得远没听清。
“陛下说明日起改为双日早朝,辰时正刻过来跑圈,巳时初开始早朝议事。”
“哎呀不是这个,是前一句。”
“奇了怪了,那毒诡异连赵院判都配不出来解药,她是怎么搞到解药的?”孟尽欢尽量模仿女帝的语气道。
众臣:“???”
众臣:“!!!”
太和殿外。
云麾将军恨不得揪着儿子耳朵质问他,狗胆包天竟敢当众说女帝残暴是不是想连累全家去死?
但如今儿子大了不好在外人面前打骂,她便恨恨地低声嘱咐,不要以为关系好就口无遮拦,女帝那脾气发起火来她也兜不住。
“母亲勿忧,儿子自有分寸。”
刚刚他俩在朝上配合地极好,不是么?
这厢。
孟尽欢下了早朝直奔京兆尹府,命人在府衙门口搭设台子,打出了“义”字旗。
他着人满城里张贴告示,贴完还口述一番,将青阳河投毒案始末细节告知城中百姓。
又命三班捕快沿街敲锣打鼓,号召凶手尽快自首归案,赔偿苦主损失云云。
上京城百姓哪见过这种热闹?
虽说城内重臣云集、勋贵遍地,每日发生的事精彩纷呈,但真正落入百姓耳中的少之又少。
一来家丑不外扬,二来百姓多不识字,他们空有一颗八卦之心,却无卦可八。
如今好了,青阳河投毒案上达天听,还扯出了女帝遇袭一事,一时间众说纷纭,成为上京城内一等一的要闻。
就连几个天桥底下说书的老头儿,也顾不上说别的了,将青阳河投毒案添油加醋一番,改成了评书。
“呔!话说那黑心肝儿的恶徒夜袭女帝不成,竟祸心大发往青阳河中投下剧毒,致使沿河百姓捡食毒鱼殒命者数十……”
卫令中郎将胡颖坤模仿天桥说书人,将评书一模一样演了出来。
“你这顺序不对。”
顾浅打断他道:“你忘了吗?人家是先投毒,再袭击我们的。”
胡颖坤仍然一副说书人的正义凛然神态。
他道:“陛下,我只是转述,是那些个说书老头儿搞乱了顺序。”
顾浅敲了敲手指,冲胡颖坤勾勾手道:“你过来。”
胡颖坤过来后,她说:“你呢,去集结上京城所有的说书老头,置一间大宅子给他们住,另发放冬夏工服、话梅茶钱,条件是要他们按照你给的话本子去说。”
胡颖坤听完,傻愣愣问道:“可是陛下,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办事……”
“啪!”顾浅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他们平日里该咋说咋说,但是朕这里一旦有话本子递出去,一定优先完成朕的任务,懂?”
胡颖坤摸了摸脑门,点头道:“懂了,这回懂了。”
顾浅转头冲岑沐年说:“话本子的事就交给你了。不单事情顺序要纠正,而且要非常明显地暗示是醇亲王在搞事情。”
岑沐年但笑不语,抬手冲她比了个“OK”。
顾浅犹嫌不足。
她转头又让宫娥剑心暗中投资京中梨园班子,将青阳河投毒案与女帝遇袭一事编排成戏曲大唱特唱,就差来上一句“黑心亲王谋反,无辜百姓遭殃”。
没出几日,天桥说书人,梨园戏班子,还有日前司天台传出来的“灾星妄动帝星危矣”言论,桩桩件件都直指醇亲王顾秧是罪魁祸首。
莫说朝中百官了,就连大字不识的平头百姓,以及附近城池的官员们,心里都有了定论。
而醇亲王则一直躲在王府没有去揭义字旗,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风评口碑急转直下。
又僵持了几日。
在一个降温的秋日,女帝下令从国库拨银子补偿青阳河投毒案苦主,京兆尹孟尽欢亲自监斩两名杀手,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在宣政殿向女帝汇报粮草案审判结果。
粮草案比青阳河投毒案要复杂得多。
所牵扯到的大小官员、作案手段以及罪名轻重等都需要逐个查证、核对,其中还有部分人是被逼着入伙的,量刑不一。
自仓部主事而下,户部和兵部涉案官员多达113人,或米中掺沙、或诡名盗支,或冒名关领……光虎贲军的粮草一项竟侵吞多达三百万余银粮!
其余事项,只怕更甚。
顾浅皱着眉头听完,心说抓了百来余人但都是小卡拉米,起不了什么作用。
三司会审,尚方宝剑坐堂,竟也没能撼动六品以上官员半分。
看来运筹帷幄清肃朝纲,没那么容易。
“抓了这一百多人,全都斩了有些可惜。”顾浅道。
“陛下,这一百多人贪墨军粮罪该万死。其家属,男子发配充军,女子打入奴籍,臣等也是依律法办案。”
顾浅没有应允。
她道:“结案呈词先留下,朕再想想。”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左右互看了几眼,心中甚是诧异。
难道女帝头疾好了,性情也变得仁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