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明明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汉字,却似乎有着千万钧的力道,将她心头一直久久萦绕的乌云全都拨开了。
顾浅勾起嘴角,将纸条塞入荷包。
他/她听到她的呼喊了。
他/她在想办法来见她。
顾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以后她将不再孤身对抗这个世界。
这两天,季郎官铁血手腕整顿宫闱,宫里内监、宫娥们人人自危,当差也异常谨慎。
轮到清查六局二十四司时,大尚宫主动率领六局尚官迎接、配合调查。
季符离和吴大监依据宫规处置了一批宫人,或罚入北宫贱奴所,或驱逐出宫,或直接杖毙。
空出来的管事位子从原司选拔填上,其余空缺则由六局尚宫负责采买、调教。
一时间,皇宫风气清明,竟隐隐有了先帝在时的模样。
季郎官整顿宫闱有功,得了大笔赏赐。
辰时末,赵太保照例来宣政殿读札子。
顾浅命人沏了菊花茶给他,不过他似乎喝不惯。
顾浅说菊花茶明目。
赵太保便如牛饮水端起来一口干了。
“老臣还是爱喝陛下这里的雨前龙井。”他放下茶碟说,“置些许细盐,生津止渴。”
宫娥闻声,上前将太保手旁的茶换成了雨前龙井。
“去包一些龙井茶饼,太保走时带回去。”顾浅笑着说,“太保喝完了同我说,我命人给你送去府上。”
她没有用“赏”和“赐”字,那样显得自己以高高在上的女帝自居,反而将关系拉远了。
自她落水昏迷,赵太保一把年纪还守在紫宸殿侍疾,替她挡去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
于顾浅而言,赵太保恩同再造。
在赵太保面前,她更愿意以晚辈身份自居。
“这……老臣谢陛下赏赐!”赵太保欲站起来叩谢,被顾浅按下了。
顾浅想起来之前去太保府上喝茶,他用的是很普通的青瓷茶具,便吩咐内监去库房寻一套描花白瓷茶具一并交与赵府管家。
青瓷茶杯颜色灰暗无光,再好的茶叶汤水倒进去也失了雅致。
白瓷茶杯色泽洁白,能很好的反映出茶汤色泽。
两日后虎贲军班师回朝,六部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有关将士任免、女帝亲迎典礼、圈地建营、武器更换、筹措粮食衣物等若干要事,前头皇城办公区忙得热火朝天。
尚书省下辖的六个部门里,吏部负责各中低级官员的考核与职位分配,礼部是科举考试名次排列和榜单发榜的地方。
这两处在特定时候都会有大量的官员或考生来此等候命运的宣判,为了不干扰其他四部正常办公,吏部和礼部的办公区域便单独做了规划。
如今为了筹备虎贲军回朝一事,部门之间往来走动陡然间多了起来,矛盾也多了起来,就连吏部和礼部两个院里也人来人往恍如闹市。时不时还会因分工、细节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除了刑部闲得发慌。
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蹲在门口嚼黑豆、看热闹。
尚书令季无羡睨了一眼他俩,指着他俩对右仆射管说道:
“你去将刑部大门关了,我等下值之时再给他开门。”
尚书省下辖六部,如今五部俱忙,刑部闲着也就闲着了,还敢蹲在门口嚼黑豆瞧热闹——那就跟大家伙儿一起待到宫门落锁时再下值。
右仆射管统管兵部、工部和刑部,他立马着人将刑部大门关上落了锁。
连季相都要被各种琐事搅扰得头大,刑部怎么能闲着呢?真是!
刚落锁,就听得禁卫统领齐小飞一声震耳欲聋的“陛下驾到”。
一时间,走路的、讨论的、奋笔疾书的、查阅资料的人,全都出来跪迎女帝,一伙人呼啦啦跪了一院子。
“都起来忙去吧。”顾浅提起裙摆走进来说,“朕随便瞧瞧就走。”
她见户部、兵部、刑部、工部四部之中,其余三部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唯有刑部大门紧闭,便问季无羡:
“刑部这么早下值了?”
季无羡恭敬答道:
“陛下率百官亲迎虎贲军班师回朝,五部办事多有讨论、交接之声,难免会吵到刑部,下官便命人落了锁。”
顾浅瞟了一眼地上的黑豆皮,心下明了,问道:
“事情筹备得如何?”
季无羡在侧前方引路,请女帝进去视察。
“回陛下,大事皆有章可循,只是小事细节还需要各部商议后再做定夺。虎贲军扎营的地方已经划好,背山靠水,人烟稀少。新的营帐、衣物、驱蚊草、米面肉菜已经开始入库,只待清点后即可送往营地……”
顾浅点点头,进各部粗略看了看就走了。
她大四实习的时候做过社畜,大家都是坐在办公室用电脑办公,精神状态也跟朝中官员差不多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不过,眼下尚书省门下的官员不是安静坐着,而是进进出出地忙活。
从六部出来,顾浅告诉赵太保自己有意封岑小将军为定远将军。
赵太保思忖片刻道:“定远将军是正五品武散官,虽非实职,但他初入官场便官拜五品,足见陛下对他重视。”
顾浅点头,她也希望岑家三口如此想。
又是帮他寻摸京中贵女做妻,又是册封五品将军,还不得对女帝感恩戴德?
就算积怨已深不感恩戴德,至少心中怨气也该去掉几分。
赵太保见六部事务繁忙,心料近几日不会有札子递进宣政殿,便说告假两日在家休息,若有外地札子递进来,只管着人来太保府上宣他进宫。
顾浅允了。
心道距午膳时间还早,去国库转悠转悠吧。
瞧一瞧朕的宝藏。
齐小飞犯难了。一来国库地址隐秘有层层羽林军把守,他也未曾进去过;二来国库地处偏远,现在出宫的话女帝会错过午膳。
顾浅纳闷地问:“好好儿的怎么把国库建那么远?朕要赏人的话还得来回忙活,多耽误事儿。”
齐小飞的表情像吞了苍蝇,他接连瞄了女帝几眼,才试探地问道:“陛下说的是……金库吗?”
顾浅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什么东西,便问他:“国库跟金库不一样吗?”
齐小飞心道当然不一样。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而是耐着性子给女帝解说。
国库是国家库房,归户部管,对外、对公使用,女帝说了不算。
里面用来存放器械、盔甲、银钱、粮食等。
女帝要动用国库里的钱,必须先跟大臣们打商量,要是群臣反对,户部尚书硬是不给,女帝也无可奈何。
金库是女帝的私库,不管怎么花,都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并且代代相传,账目不对外公布,女帝也不允许外臣打金库的主意。
朝中一旦提及要从金库出钱,女帝一口“没钱”就拒绝了。
顾浅斜了他一眼。
你也不用特意强调“国库的钱女帝说了不算”吧,好像朕一直觊觎那点钱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