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一回紫宸殿便卸了朝服,钻入凤床呼呼大睡。
昨天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今早七点就被吵醒……缺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赵太保上午会过来念札子。
她要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
感觉才眯了五分钟,就听到了秀儿叫起。
秀儿绕过屏风,垂首立在床前轻声说:“陛下,已经巳时,赵太保在宣政殿候着了。”【巳时:9点】
顾浅翻了个身喃喃道:
“知道了。早膳一并布去宣政殿。”
女帝换了常服至宣政殿偏殿用早膳,赵太保已经喝了三盏雨前龙井。
赵太保见到女帝,先是起身拜谢,说陛下一下赏赐许多不知何时才用得完。
顾浅劝他保养身子,闲暇之余出门钓鱼逛街有助于身心健康。
二人闲聊之时,茉心命人传早膳。
赵院判跟在茉心身后进来给女帝请平安脉,他见到女帝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心下便明了。
轻轻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小枕头递给茉心,由茉心塞入女帝手腕下。
赵院判跪在地上,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女帝手腕寸口处,凝神感受。
余毒仍在,但女帝身子骨明显在好转。
赵院判磕了头起身欲退下,身后传来一句“赵院判留步”,他连忙回身跪下听候。
“微臣在。”
顾浅斜倚着,她直视赵院判道:
“朕毒发了。”
赵院判不解:“啊?”
茉心警觉地看向女帝,见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做声。
“朕落水受伤,带出了体内积年之毒,余下的日子不多了。”顾浅道。
赵院判脑子里百转千回……脉象显示,女帝明明是拔除了大量沉毒啊,怎么说得愈发严重了?
“陛下……”
“你去命人搜罗天下神药为朕续命吧……朕想多活几年,为大凤朝子民谋福祉。”
“陛下……”赵院判仍然不解,陛下指的神药是何种药?
“退下吧。”
茉心送赵院判出了宣政殿,没有立即回来伺候,转身拐入了一条林荫小道。
顾浅用完早膳与赵太保一同到正殿书房。
她忽然指着书桌左右的两个跪地人形铜灯说:“把这两个换掉。以后朕所在之地,都不要见到这样的灯盏。”
数名内监合力将两盏青铜鎏金灯搬离了宣政殿,换上了龟座朱雀铜灯。
赵太保话不多说直接开干。
顾浅见他将札子一本本看过后分成几堆,想必已经粗略有了处理方案。
“都退下,无朕吩咐不得进来。”她道。
秀儿退了出去,宫娥换完热茶也无声退下。
阳光透过丝绢窗棱照进来,书房内有些闷热。
顾浅坐在书桌旁,往冰鉴靠了靠。
“太保,开始吧。”
赵太保点点头,指着一堆最大的札子说:
“这些拜礼札子陛下不用搭理,直接画圈发回即可。”
“好。”顾浅心道女帝果然懒散,字都懒得写用画圈代替。
“这一些,不甚好,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可以先试行。”
“好。”顾浅伸手将那一叠札子挪到跟前,打算一会儿给朱批。
赵太保指着最小的那堆道:
“这几个人陛下若能单独召见议事,便最好不过。”
顾浅翻了翻,三本,还好。
接着,太保便将所有札子都念了一遍。
顾浅听得直犯困……文言文果然是催眠神器。
赵太保又教女帝写“可”字,她依样画葫芦先批掉了一堆。
“陛下,还有一事,迫在眉睫。”赵太保合上最后一本画圈的札子,脸色阴沉。
“嗯?”
“云麾将军班师回朝,朝堂孔生异变。”
顾浅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问:“太保,云麾将军班师回朝,是得胜归来吗?”
“陛下,云麾将军赫赫威名,从未有过败绩,自然是大胜归来。”赵太保说的时候,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只不过云麾将军率领虎贲军驻守北疆六年,军中人心还剩几成效忠陛下,就不好说了。”
这话也只有他敢明着在女帝跟前说。
顾浅心一沉。
这个云麾将军,不会就是日后那个发动兵变的镇国大将军吧?
“太保同我细细讲一讲云麾将军吧?”她放下朱笔道。
赵太保端起茶碟,揭开杯盖撇了撇并不存在的浮沫子,将龙井茶一饮而尽,便打开了话匣子。
云麾将军岑丹是先帝的总角之交,少年时出走学艺,十年后学成归来,武艺高强,一柄红缨银枪刷得炉火纯青。
在夺嫡之战中一枪刺入先太子喉咙口将他贯穿,奠定了先帝登机的基础。
先帝即位后,岑丹与师弟朱修远追随先帝征战四方,铁血手腕,所到之处灭国屠城,生生将大凤朝版图扩大了两倍有余。
一时间四海震撼,天下敬服。
先帝册岑丹为云麾将军,赐朱修远为开国侯,两人婚后育有一子:岑沐年。
武将都习惯称云麾将军为岑将军,称开国侯为朱将军,因此看到岑沐年小世子也会客气的叫一声“岑小将军”。
岑小将军随军不久,军营里的人都改口称他“少帅”,据说很是敬服。
顾浅听得愁眉紧锁,心中生出一股想从座椅上哧溜下去的绝望感。
她暗暗叹气……
当娘的枪杀先太子,打仗又喜欢灭国屠城,儿子武功天下第一,这一家子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搞不好朕还没拿回兵权,就被她一枪捅个对穿。
顾浅觉得,云麾将军比醇亲王还难对付。
“她儿子今年多大了?婚配否?”她问。心想要不现在去噶了东方颀,让她儿子来做皇夫吧。
这样那老婆子看在儿子份上也不会对女帝如何。
可万一……那老婆子觉得女帝抢了自己儿子,对女帝起了杀心呢?
自古婆媳是天敌。
“陛下,老臣听闻……岑小将军当年在陛下的招亲大会上落败后,并未再传出看上谁家贵女的消息。他跟随云麾将军和开国侯远赴北疆,征战六年,想必在当地娶妻生子也未可知。”
二十六岁还不成婚,在大凤朝算得老男人了。
“若已娶妻生子,朕便赐他官职。”顾浅忽然问,“太保说,征战六年……什么仗要打这么久?”
国库里的银子就是这么被活活耗掉的吧?
赵太保看了眼女帝,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嗯?”顾浅挑眉追问,什么原因难道朕听不得吗?
赵太保将杯子里的茶叶扒拉进嘴里,嚼了几下,重重的叹了口气,顾浅都能闻到他鼻孔里喷出来的茶叶味儿。
“陛下,也不是一仗打了六年……只是,大军无诏不可回上京城。”
呃……原来是女帝有意将他们晾在北疆喝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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