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话说,你先休息下,我也睡会儿,等等再说。”张潇揉了揉眼,表示她也很困。
程珞被她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便去旁边的陪护床上躺下了,心里想着就躺一会儿,却没想到很快睡沉了。人在很疲惫的时候,神经确实会麻木许多,此时的程珞竟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张潇给程珞留了张小纸条,又看了看刚睡着的安安,出门跟护士交代了一下就离开医院了。
她来到上次来过的美术馆,门口贴着闭馆的通知。
她绕着展馆转了两圈,除了警卫厅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什么人都没有。问大爷什么话都是一问三不知,他说他是附近村里刚找过来干门卫的。
张潇好说歹说编了个自己以前在这干后勤、有几天工资没发的理由,跟大爷要了给他发工资的这里一个工作人员的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但是大爷很肯定地说一直有人接的。
张潇就想让大爷帮忙打一下,这次大爷死活都不肯,关上小窗户,直接不理会张潇了。
张潇又打了几遍,还是无人接听。她站了一会儿,拦了一辆出租车。
明珠花园的物业经理在和警察说着情况:“这个女人一来就非要找我们一位业主,我们业主说根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愿见她。我们建议过她离开,去别处通过合法的方式联系业主,不要在我们小区这里大吵大闹影响我们整个小区业主的利益和我们小区的形象。……”
警察听完物业经理的话就过来要带走张潇,哪知张潇突然从包里拿出刀子对准自己的脖子,情绪异常激动:“让陆家的人来见我,让陆明远过来!否则我就死在这,我的孩子要死了,我也没必要活着!”
警察不敢贸然阻拦施救,跟上级请求支援之后,又和物业一起再次联络陆家。
陆家接电话的人说话很客气但态度很强硬:不见,这个女人来敲诈勒索的,亲子鉴定已经证明与陆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请警察直接带走。
张潇看见之前和物业一起走了又回来的警察和同事小声说着什么,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她苦笑了下,眼泪涌出来,她把刀子送进自己脖子一小截,血瞬间流了出来,一条两条三条越来越多,很快染红了她白色羽绒服的领子,乍看上去触目惊心。
张潇抵着自己的脖子,不让任何人靠前,警察只能在几步远的地方苦口婆心地劝着,着急地时刻观察着,等待着上级的指示,以及寻找一切可以扑救阻止的机会。
陆家终于过来一个人。警察陪着她走上前与张潇说话。
刘妈看着张潇,在她脖子处停留了一瞬,问道:“张小姐到底又想做什么?”
“陆明远弄虚作假,把他找来。”张潇回道。
“呵呵。张小姐真是说笑,鉴定机构是你选的,据说是本市最权威的机构之一,在亲子鉴定这块从未出过错。先生去的时候你们是一起按要求做的检测。所以张小姐别再胡搅蛮缠了,想再做一次方便你造假吗?”
“我没有,是你们作假,你们不能不救孩子。”张潇的泪水滴在衣领上,和血水混成一体。
“张小姐,我们没有义务再配合你做同样没有意义的检测了,之前已经证实了,不是就是不是,假的就是假的。所以孩子和你本人的死活与我们主家没有任何关系。”刘妈不为所动。
警察立刻制止刘妈继续说下去,并要带她离开,因为她这样沟通不但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极易激怒对方。
刘妈摆了摆手,反而加大音量:“你就别做傻事了,否则就起诉你寻衅滋事,程珞不是你好朋友吗?她故意教唆你这种行为、泄露我们主家信息,这边也会起诉她的!”
“她没有!你们别动她!”张潇更急了,激动地有些破音。
刘妈在被拉走的时候还在说:“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找媒体吗?可以啊,到时候丢脸的也是你、是程珞,可能要坐牢的也是你和程珞,那你的孩子可真是没有依靠了。奥。程珞还单身呢,真是被曝光了她以后怎么办?一直单身吗?不过倒是可以给你带孩子!”
“你们别欺负程珞!”张潇向前走了两步。
刘妈大力挣脱开警察向前跑去,隐蔽处的警察趁张潇看刘妈分了神的那短短一瞬,从后方迅速悄悄靠近把她控制住、小心又极快地拿走了她的刀子。
“啊!”张潇跪在了地上嘶喊着,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要耗尽,“你们别欺负她,别欺负她,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她的!你们不能欺负她!”
扶着她的女警看了面露不忍,用从物业提前拿过来的绷带先暂时给她止着血,轻声跟她说着:“姑娘,一切还会好的,别想不开,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回家,一定肯能好起来的。”
“警察同志,别抓我,我刚才只是想吓吓他们,我的宝宝身体不好才两个月,不能没有我,我不是故意捣乱的,你看,我没事。”张潇想站起来,却又一阵眩晕,终是晕了过去。
程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盖着被子,心想:“坏了,没睡过头吧。”
她猛地起身。
看了一圈,除了安安已经醒了在乖乖地玩自己的手指头,根本不见张潇的踪影。
她心里顿时有很不好的预感,一个劲儿地打张潇手机,又是没人接听。
“哇哇。”这时候安安哭了起来,程珞连忙过去查看,原来是尿了。她给安安换完尿布收拾好,又从保温箱拿出张潇提前挤好的奶,试了试,喂给安安。
程珞虽然给安安读着故事、陪他玩着,心里却万分焦急。所以当她手机震动的时候,她几乎是一把就抓过来按了接听键,都没看屏幕。
“请你是程珞吗?我这边是海达路派出所……”
程珞赶到派出所后跟警官不停地道歉道谢。一位女警过来给程珞递了杯热水:“万幸没什么事,女性在哺乳期这几个月一定得多关注下,容易精神焦虑抑郁还有其他的可能存在的问题,不容忽视啊,今天还这么冷,别伤着身体。”
程珞连连点头又是一顿道谢。这时候张潇也签完字过来了,也跟警官再三道歉和感谢。
“好了,送你们出去,好好生活,别做傻事,一切一定好起来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为了孩子要坚强!”警官温和亲切地鼓励着。
“警察同志,我,我想再问问。”张潇别别扭扭地问道。
“你问。”警官回道。
“那个,我今天不会留下案底吧,我以后不这么做了,别影响我孩子将来的前途。”张潇委委屈屈地说着。
“你又没犯罪,哪来的案底。”女警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
“那他们会起诉我吗?”张潇又问。
“奥,陆家那边也安排人跟我们这边说了,下午那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才故意那么说的,以后别这样了她们不会真起诉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女警回答道。
“给您和其他警官添麻烦了,谢谢警官,我们回去了。”张潇和程珞道了声谢,就上了出租车,张潇跟女警挥了挥手才摇上车窗玻璃。
女警看着她们车子走了之后,叹了口气,带着些同情的意味。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疾苦,谁能真的拯救谁呢。
在一处高层豪华住宅里,陆明远正在茶室跟坐在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对面的男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开口对陆明远说道:“你可真是送了我一份跨年大礼。”
他瞥了一眼陆明远,眼里满是哀怨又带着怒气。
“小岩,真的只是个意外,却演变成这么无语的事情,我对不住你,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陆明远信誓旦旦又着急地解释着。
小岩,也就是对面的男人,叫做郑岩,是近两年来很火热的新生代年轻油画家,作品很是抢手。他长相秀气、气质淡雅,笔名叫做竹隐,吸引了百万粉丝追捧。正是当红时。
此刻的他只是看着落地窗外,静默无言:“谁让我生不了孩子呢,我能怎么办,你的心我哪里就懂了。”
陆明远一阵心疼,忙坐过去,抱住他:“我是不会认的,电话我都拉黑了。”
“可是那孩子,你真的忍心?”郑岩依旧看着窗外。
“过段时间找个由头给孩子一笔费用,当是全了这一世的父子缘分了,也算救了他了。”陆明远说道,“我找我弟想想办法。”
“你爸妈终归不会同意你不传宗接代的。”郑岩轻道。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咱们不是说好了,到时候有办法的,”陆明远小声说,“要两个,咱们俩一人一个,只能是我们的孩子才是我要的。”
“可你惹得那个女人不依不饶还以死相逼,她能轻易放手吗?”郑岩回过头来看着陆明远问道。
“今天之后,她怎么可能还敢。”陆明远不屑地说了句,脑海里却浮现出张潇那时的灿烂的笑容,心里浮上来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给自己续上茶喝了几口,才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在出租车上,张潇小声跟程珞说:“珞珞,我又闯祸了。”
程珞看着窗外,并没回头,只回道:“回去再说。”
张潇便不敢再吱声。
回到家之后,安顿好安安,程珞说道:“我看看你伤口,刚才在派出所也没看仔细。”
张潇摸了摸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处说道:“我就是闹着玩的,一点也没事,警察带我去社区门诊都包扎好了。今天碰的警察都可好了,你可别担心,真的没事,我先去洗手间。”
程珞站着没动。
张潇只好把毛衣脱了,把脖子伸过去,程珞仔细看了看,是没大有事的样子。她说道:“张潇,你先坐下。”
听到程珞叫自己的全名,张潇夹着尾巴到椅子上坐好。
程珞把另一把椅子拎过来坐在张潇对面:“自杀好玩吗?张潇,你都当妈妈了,不考虑家人的感受了吗?”
“珞珞,我不是,我真的就是吓吓她们。”张潇低着头也不敢看程珞,沉默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