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的话,便犹如千斤般的秤砣压在了林崖的心头,他自是想要反驳一二,但是思来想去当下便觉得说什么也不对,故此便沉闷了下去。
林府不会因为一个琴姬而与仙门对上,这种事情林崖清楚,繁星也清楚。
虽说繁星借着破剑仙门的由头暂时把林崖压了下去,但事后待他们调查清楚,怕是事情便不会这般顺利了。
不过,繁星在赌。
赌的并非是世家的能力,而是郑丘虚的态度。
并且,以繁星对郑丘虚的了解来说,她的赢面很大。
当下林崖也一时间无法去查证这些,故此算是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既然说不过,那便不说,事情已然到了这种程度,面子能否保全已然不重要了。
故此,众人对于林崖的沉默并没有出乎意料,若他真个当下与繁星对峙了起来,那才是意料之外。
世家子弟,见多识广,故而思虑更多,并非都是一怒为红颜,为搏佳人一笑的。
场面上,一时间便冷了下去,并没有人想来触这个霉头。
伊怜儿虽然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但是对于眼前繁星这一番极为强硬的态度,一时间却难以招架。她之所以把繁星拉出来,无非便是要把风向都转移到繁星身上,这种手法对于她们而言可谓手到擒来,但前提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很明显,繁星并非是可以随意控制摆布的憨憨,当即便对伊怜儿展开了反击,对于祸引动水这一招,繁星用的极为的熟稔。
伊怜儿有些微微焦急,故此她看向周正,弱弱的唤了一声“周公子”。
周正却是只喝茶,不说话,便在场面一度尴尬的情况下,那姜雪柔却是开口说道:“繁星姑娘,你何苦为难于她呢。怜儿,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那伊怜儿微微松了口气,而后朝着姜雪柔拂身一礼,而后便又对着繁星拂身一礼,告罪道:“还望仙子恕罪,是怜儿不懂事。”
繁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说:“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神像拿去!把我要的,拿过来。”
伊怜儿点点头,而后朝着远处的小厮招了招手,待到近身而后便交代了几句之后,那小厮便退了下去。
而后朝着繁星道:“仙子稍等片刻。”
周正看着这楼阁之中,一时间不由的好笑,说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真个拿出来一比较,他还觉得不如在北海来的爽快。
他自是习惯了能打便打,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让他脑壳生疼。而此刻他也有所明悟,关于自己为何能收到请帖,怕是并非这伊怜儿的意思。
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自己与繁星的行踪,这么快就被人给摆在了明面上?若是听雨楼是背后的那双眼睛,那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繁星已然与破剑仙们有了嫌隙,但是如今繁星提了出来,却是扯虎皮拉大旗,一时间喝退了众人,由此可知,听雨楼对于他们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但便是这个一知半解更让周正疑惑,听雨楼为何关于他与繁星呢?
二者之间,貌似从前并没有任何一点交集,若非昨日的请帖,周正怕是连听雨楼的大门在那个方向,都不会去在意。
不多时,那离去的小厮已然回到了门楼处,而后递给了伊怜儿一封信之后,说了两句便退了下去。
伊怜儿接过之后,便把信封放在了桌上,而后说道:“楼主吩咐,即是仙门来客,此单不受询价,仙子请便。”
说完之后,便退了去,而后回到古琴旁之后,便说道:“怜儿前几日新谱了一曲,各位且听一番,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指点一二。”
随着琴音的缓缓响起之后,楼中才有些缓和了开来。
繁星推了推身前的信封,而后说道:“快看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周正点了点头,而后打开之后便一眼扫了过去。
看完之后,周正有些哑然,又有些激动,信上的内容记录的很是详细,想来这么大的招牌,也没有哄骗他的理由。
“找到了?”
繁星问道。
周正说道:“怪不得在城中找不到,原来他们不在城中。在城外的东郊,便是我们那日路过的镇子上。”
繁星听闻,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再坐坐?”
周正摇头,而后起身便走,不过在他路过姜雪柔的桌旁时,还是顿了一下,而后说道:“姜姑娘,他日若有不便,可来寻我。”
说完之后,不等那小丫头说话,二人便朝着楼外而去。
便在二人离去之后,一道道身影便动了起来,伊怜儿的琴声,已然不似先前那般令人陶醉了。
不过依旧有一些雅客,待到琴曲结束之后,才颇为不舍的离开而去,伊怜儿也便只是一个劲的告罪,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是她没有安排周全。
中年文士是最后一个走的,不过在他离去的时候,却是派人告知了姜雪柔一番之后,得了回复才满意的离去。
在他眼中,只要不是危及社稷与他地位的事情,一般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世家也好,仙门也罢,在他眼中,这些二代们便如同两小儿骂街一样,平白的无趣。
当听雨楼之内空荡荡起来之后,吴道子才招了伊怜儿上去。来到楼顶之上后,伊怜儿却是显得有些委屈。
吴道子见状,便笑着道:“若是你这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要找我来拼命?”
“今日之事,你感觉如何?”
伊怜儿跪坐在茶炉旁,而后搅动着茶炉之中的茶沫子,那浑浊的沫子在她几下搅动之中,却是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样,清浊分明了起来。
而后她看着吴道子说道:“那仙门中的人,都是这般盛气凌人?”
吴道子笑了一声,而后道:“若是你也有那等目中无人的本事,便也不会问出这种没有用的问题了。”
“呵呵,是不是与你往常接触的王孙公子们不同?他们虽然有权有势,但是也还在这王朝之中,抱起团来才能生存。若是离开了这王朝,他们便连山中的野人都不如。仙门呐,那可是令王朝都忌惮的存在。”
伊怜儿说道:“那熊远山不是被朝廷斩了吗?若是朝廷忌惮,岂会对仙门掌门出手?”
吴道子摇了摇头,而后道:“熊远山不死,那今日的掌门便只能是弟子,即便他有千百种手段,也是弟子!但熊远山一死便不同了,朝廷的忌惮会小很多,而那弟子,却是能坐一坐那掌门的位子,若是换做你,你又该如何?”
伊怜儿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个层面,故此后知后觉间,只觉得浑身发冷。
吴道子见状便继续说道:“那周正你看如何?我觉得繁星那丫头说的并没有错,如今看似安稳,但风雨楼已然处于飘摇之际了。”
伊怜儿手上的动作一停,而后诧异的说道:“父亲你也觉得我该嫁人了?”
吴道子点点头,而后道:“该嫁了,林崖,赵玉生他们都回来了。这上京之中,看来要热闹了。你若是不绝了他们的念想,那么必然会有人让他们绝了念想,都是国家的栋梁,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听雨楼琴姬,而耽误了前程?!”
吴道子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我自是可以保的住你一时,但我保不了你一世啊!”
茶炉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那伊怜儿突然间显得有些萧索,只听她说:“我明白的。父亲,我明白的。只是不曾想,时间过得这般急促......”
“况且那繁星也只是一时想与我较量,戏言罢了。”
吴道子笑了一声,问道:“你便是觉得那周正配不上你罢了,又何必拿繁星来挡我。”
“今日之所以让你弄这么一出,还是想看一看周正此子的反应如何。不过从其言谈举止来看,不是个怕事的,同样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但从密件之中所知,周正此子乃是因为其妻子姜离之因由而自行愈合,其中细节并不清楚。”
“而之后对于他如何结识的破剑仙们亦是没有详细的消息,不过此子虽然看不清楚,但从繁星身上也可以揣摩一二。”
“仙门之人,眼高于顶,若是周正没有什么秘密,那繁星必然不会这般维护于他,更何况,那繁星明知道周正已然成婚,却是毫无顾忌的放出了流言蜚语,此种情形,不由的令人深思呐。”
“再一个说,那周正既然敢同林崖赵玉生打擂,且不说他是否愚蠢,但我认为,若是心中没有底气,且是不会这般无脑而上的,你且仔细想想琢磨清楚,我吴道子一生看人,还不曾看走过眼。周正此子,怕是有天大的秘密。”
“父亲何以见得?”
吴道子看着伊怜儿倒出来的茶水,而后便说道:“这茶,你得煮沸了,然后搅匀称之后,才能不显浑浊,入口才能柔顺甘甜。但若是换一副茶具,换一个人来烹,却是又一番滋味,怜儿,你还是莫要急躁,且看他一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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