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面的光景，当然是梅尔菲斯用金银珠宝把自己妆点成一颗圣诞树的模样。
这场面，卢卡不合时宜的认为此处应该有一个儿童唱诗班，在他身后唱起脆生生圣诞歌，最好再下点雪才最是应景。
半是轻蔑半是冷漠的冲梅尔菲斯打了招呼，就想把人带给孔，这是孔的屋子，这些财富也是孔的，梅尔菲斯做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该交给孔处置的。
所以当卢卡提着梅尔菲斯的后脖领子开门重新回来的时候，娜娜是吃惊的。
她咽下嘴里的桃花酥，眨了眨眼，像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在别人家做客若是主人没有请人坐下，那么礼仪上那就不要厚着脸皮坐下。虽然卢卡一向只在乎自己舒不舒服，他带来的人在别人家偷窃，还妄图杀人。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资格坐。
于是卢卡随手把人丢在地上，自己倒是没什么芥蒂的坐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情况？”
“把人带回来了。”
“可他手断了。”
卢卡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学着孔的样子喝了一口茶。
“屠龙勇士变成了龙？”他自嘲的转着杯子，名贵玛瑙为釉，色泽独特美妙，令人着迷。最后他把目光投向孔：“女士是否能为我解答疑惑？”
“自然。”孔的语气平和，并不在意卢卡有意无意竖起尖刺的态度。
“你就是恶龙？”
“我不是，至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龙。”
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满意，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有这样的开端也算是在卢卡的意料之内。
“少女们和你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娜娜闻言放下了小勺子，也专心的竖起耳朵，孔周身神秘的气场令她也忍不住好奇。
“诚如你所见，算是主人和客人的关系。”
“是不是前一阵子，有两位少女从你这里离开？”
娜娜察觉到卢卡的问句里并没有多少疑问，更像是内心早就有了答案，只需要孔的印证罢了。
孔没有任何避讳的点头。
“简和爱尔文还好吗？”
“是你送她们回家的？”卢卡没有回答。
“是我的仆从。路途遥远，放女孩们自行离开不知道又要被谁拐走。”
经过短暂的相处和言谈中，娜娜和卢卡都能感受到孔是个对同性非常温柔体贴的女人，要挑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与其说是未知的危险，不如说是未知的深不可测更适合这个女人。
“你还没说，她们过得如何。”
孔的问题在娜娜藏不住事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女人轻轻地皱起那浓墨般飞扬的眉，活像一幅山水画洒脱挥墨的一笔。
凭白让人惊心动魄。
“爱尔文死了，简，我说不好，但她父亲说她疯了。”娜娜试探性的告知她答案。
孔眉头蹙得更紧了，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就舒展开了。
“你不为此心疼惋惜？”卢卡逼问她。
“因果罢了，不必执着。”孔摇摇头，面目安宁。
“是为什么想要送她们离开？你说女孩们是你的客人，那她们是自愿来的吗，还是说你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卢卡的问题非常不礼貌，他的暗示和试探都期待能够让面前无波无澜的孔起一点反应。
可惜统统失算了。
孔听完问题没有回答，招了一只廊前静立的小狗过来。
“她们应该在暖香坞，你且去问问有没有哪位愿意过来的。”
小狗得了令，欢快的跑了，它虽然穿着衣服裤子，但还保留着原始的习惯，跑的时候会快乐地吐舌头。
“这件事情先放会，稍后自有当事人为你解释，先来谈谈这位先生。”
卢卡顺着孔的手指看过去，梅尔菲斯还蹲在地上，他本是无数次的想趁他们说话好偷溜走，没想到中途那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回来了，一爪子把他拍了回去，他只能吓得后腿肚子抽搐的坐倒在地上。
后背上那如锋芒在背的视线令他快要崩溃了，后腰上还别着一只黄金权杖，顶着他的腰，最开始是痛的，后来就是钝感，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众人各式各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就如那根抵在后腰上的权杖一般，早就毫无感觉了。
然而那样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极短的瞬间就都挪走了，娜娜继续吃东西了，卢卡思考起接下来要问什么，孔垂着眼眸没有表情。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可以让人愤怒，让人不可置信，至少也应该骂两句吧？
梅尔菲斯从小就是个不起眼的孩子，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副手老二的位置，头顶上始终压着个人。现实就是，人们从不会记得老二，只会记得第一名的名字。他永远都被遗忘的人，被用“万年老二”代指的存在。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视的存在，找到了龙的住所，找到了财宝！他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成功了，即刻启程回去复命，向所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最特别，最该别人众星捧月拱在中央的那个存在。
脑子里的第二个念头冒得更快，我都已经拥有了无尽的财宝何必还要回去复命？
不！我应当回去的！应当让他们看看风光无限的我！让那些瞧不起的我，为了钱跪在我脚边，阿谀奉承我，舔/我的鞋尖！
可惜那些只存在脑子里的幻想，只是肥皂泡泡般昙花一现，就被卢卡无情戳破。
梅尔菲斯颓在地上，他荒唐的想要把财富占为己有，还想要杀卢卡灭口，甚至想杀掉卢卡后把娜娜也当做战利品的一部分带走。
他做了如此这般可恶可恨的事情，依然只能让旁人的目光在他身上短短停留了一秒，只有一秒。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正好说到自己，他们会从始至终忘记自己的存在，就如过去的三十年自己遭受漠视的一样！
愤恨不甘令他青筋暴起，血脉奋张，他想要站起来，只动了动，就被身后的老虎一爪子薅了回去。
两位少女由远及近向他们走来，衣服是相同的湖蓝色，看上去温柔娴静，她们原本金棕色的卷发被梳成中式的发髻，和孔完全梳上去的略有不同，少女们的头发有一半披散着，恰如其分的为她们添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活泼。
待走近，卢卡他们看出这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几乎一摸一样的样貌，一位女孩眼睛更圆，一位下巴上有一颗红痣。
卢卡礼貌的冲她们颔首，露出平生可能是最温柔最无害的笑容面对少女们。
“我是卢卡，羊会的猎魔人，这次接了你们镇上龙掳走少女的事件。既然找到了你们，就随我们回到自己家吧。”
卢卡下意识想要摸点羊会的证明出来，可惜衣服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就连羊会的斗篷之前也被烧干净了。他在身上乱拍了几下，未果，讪讪的摸了下胡茬，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向少女们自证身份。
“大人不用证明，我们能看出来您和其他男人不同，所以才勉强愿意来见你。羊会也好，领主也好，军队也好，我们不想回家，就不用浪费口舌了吧。”
小痣少女直白的说出答案，不给卢卡任何劝说的可能。
但卢卡却从这毫不留情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为什么说和其他男人不同？
这是否和简口中那个“他”有关？这个从头至尾没有露出端倪的神秘男人。
他还未问出口，就见大眼睛少女惊呼一声，躲进了小痣少女怀中，顺着她害怕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梅尔菲斯。
某种意义上梅尔菲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关注，虽然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仍是得意的挺直了胸膛，两条脱臼的手臂怪异的垂在地上，他双眼布满血丝，脖子上爬满鼓起的青筋看起来的确是面目可怖。
“孔大人！”小痣少女紧紧抱住怀中的姐姐，紧张的看向孔。
孔挥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头小猪侍从，拖着梅尔菲斯飞快的下去了。
大眼睛少女躲在妹妹怀中大口喘气，被吓得不轻，小痣少女则是温柔的哄着劝着，时不时吻吻她的额头安抚。
卢卡微微眯起眼，有点奇怪啊。梅尔菲斯不说长得多好看，但绝对不会是丑得吓人，能够让人看到就发抖尖叫的存在，就算是刚才一副被逼到绝路野兽的模样，也只是普通的有些狰狞罢了。
他怀疑的目光在两位少女脸上扫来扫去，终于得到了一个虽然可能性很小，但绝对是目前来看最靠谱的答案。
“难道，她们有恐男症？”
话脱口而出，然后他得到了娜娜一个“你脑子有毛病”的白眼。
没曾想孔居然淡淡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这次改换娜娜扶住惊掉下巴。
“虽不中亦不远矣。”
她眼神望向抱在一起的双胞胎姐妹：“你们聊。”然后就事不关己的喝茶去了。
这样也好，卢卡举起双手，做了个无害的手势，甚至用脚将Ares偷偷往娜娜的身边踢去。
如果魔刀Ares有意识肯定是哭唧唧的之问卢卡，干嘛踢我？
“那我想问下，为什么说我和其他男人不同，为什么怕刚才的男人？”
“因为他们恶心！”小痣少女嫌恶的给出答案。
这个答案在卢卡的预想中。
“你们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吗？”
说完他避开孔的方向，对少女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凑过去假装没有看到少女们因为他靠近紧绷的肌肉，悄声说：“不用害怕，如果不是的话只需要眨两下眼。”
紧接着他飞快退回到礼貌距离。
“大人，我们的确是自愿留下的。”大眼睛的少女此时已经缓过来了，她声音不稳，但是语气非常坚定，卢卡直视她的眼睛，没有看到两次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