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聚拢某种意义上也省事,卢卡绽放一个魅力全开的微笑,像个勋贵人家出来的浪荡子,迷倒了少女和妇人。
“我想要找那几家失踪了少女的人家,不知哪位女士可以为我指路?”
“啊啊,我知道,老博尔特家,喏,他就在那里。”一位带着白色帽子的喂胖微胖妇人说道,卢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露出了头戴破旧毡帽的老博尔特。
老博尔特大概四十岁,又或许更老,生活的艰辛和贫穷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在人脸上留下刻意的雕痕。
有猎魔人愿意为了自己家的女儿来,消灭龙,总该是一件好事,然而老博尔特和卢卡目光相对的刹那,没有片刻犹豫的转身快步离开,用离开来形容的话尚且还留有几分客气,如果换成“逃走”来形容才最合适。
“旺财,你随便找个地方先把行李放下整顿,喂,你跟我走。”卢卡冲马车里那道倩影勾了勾手指,头也不回的走了。
娜娜无奈,跳下车追了上去,契约的修改起效是很快的,至少他们白天不能远离十米简直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娜娜小跑跟上,几乎算得上是失了体面。
不过幸好她不是人类,就算周围向她投来关注的视线,她也浑然不觉。
一人一魔跟着老博尔特回了家,这是一户极为普通的农家屋子,博尔特院里的牛棚里有两头牛,还有几只鸡。背后是一片麦穗地,门口养了一条狗守护着泥土和茅草修葺的屋子。
黑白相间的大狗站起身来有老博尔特那么高,见到娜娜就一个劲儿狂吠,抻直了脖上的麻绳,看样子想扑过去咬娜娜几口,等卢卡走到娜娜身边时又瞬间噤声,蔫头耷脑的夹着尾巴窝回了原地。
“不错嘛,狗都怕你呢。”
拿不准娜娜这到底是夸还是损,卢卡没有理会,抬手推门。门从里面被拴住了,看样子老博尔特对他们一路尾随是心知肚明,并且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博尔特先生请开门,不然我将会一脚把整扇门卸下来。”纵然老博尔特隔着个门看不到,卢卡脸上还是扬起温和又不失威胁的假笑。
“快开门吧,这个猎魔人可是认真的哦,而且我们才不会出钱给你修门呢。”娜娜在旁边补充。
门里面没有回答,少顷,传来人走路的动静,听起来是从内室挪到了门边,铁闩摩擦的干涩声慢慢响起,门非常缓慢地打开了一条缝。
这下卢卡把大尾巴狼的属性演绎得淋漓尽致,背着手温和的笑着等着那条缝迟疑的越来越大,仿佛刚才威胁要把门踹烂的不是本人。
老博尔特浑浊的眼在门后出现,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妇人,单手背在身后。
“喂,她藏了一把镰刀。”娜娜垫脚凑到卢卡耳边低语。
卢卡冲她眨眼,示意他知道。
门开了,老博尔特没有请他们进去,他们也不需要,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屋内的陈列非常简单,厨房在院子外面,屋里有一个简陋的壁炉,旁边摆放着餐桌,左右两边各设一个卧室,一间卧室没有门遮掩,大喇喇的敞着,里面有一张床,床旁边有一个陈旧的橡木床头柜,没有梳妆台,只有两只方正的衣箱,女主人显然也是个会生活的,木箱上的线织钩针垫子一看就是手工的,可惜时间太久了,棕色的线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了。
卢卡只消扫一眼就知道这是老博尔特夫妇的房间,而对面那间有木门紧锁的,想必才是失而复得的少女的房间。
木门是极其普通的实木门,卢卡看不出木材的种类,唯一能够吸引他注意的以及特别反常的是,木门上那块钉起来的纱帘。
这纱帘一尺来长,粉白 粉白的很好看,也很昂贵,是遥远的东方才有的轻容纱,和本地的纱质完全不同,这种纱最大的特点就是轻柔薄软,如烟似雾,捧在手心仿佛捧着一团轻飘飘的云朵。
这是只有皇室成员才有的贵重纱,而且因为昂贵和稀少并不是每个皇室贵族都有一匹,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农家少女的家里,而且还是只做门帘。
卢卡知道那些贵妇人可宝贝得很,有些缝制在礼服的胸口处,若隐若现的丰满比直接露出深沟有人得多,些人妇人喜欢用在帽子上,轻飘飘的垂下,衬托自己冷色调的眼眸。
总之不会浪费用来做门帘。
卢卡飞快一挑眉,这件事真的越发的有趣了。
“老博尔特先生,请问我能去见见您的女儿吗?”
藏着镰刀的妇人眸色一暗,她仍是瑟缩在她的丈夫身后,身高很矮的干瘦妇人就跟一棵老树似的。她看起来是个胆小又软弱的女人,但在事关自己的女儿的危机关头,也敢藏着一把镰刀,倘若这个人高马大背着长刀的男人敢伤害自己的女儿一分,她定要豁出性命去和他讨个公道。
“不要紧张,他不进房间,只是站在房间外,如果你们同意,进房间的是我。”
老夫妇一辈子生活在东湖山镇,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湖后面的深山里,见过的最有权势的也不过是当地领主。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娜娜这样的女人。父母总是都是觉得自己家的女儿最漂亮最美丽,天下第一好。当然老博尔特家的女儿的确很漂亮,只是对比对象一旦换成魅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从微卷的发梢到指着自己的指尖,无一不是美的,美得精雕细琢又浑然天成。美得好像有一把刀在神经上又砍又捅的震撼,也像用丝绸静静缠绕勒紧心脏的窒息感。
娜娜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容貌也多少杀伤力,她都不用使用催眠,只消眨眨眼,勾勾手指,世界上的东西不都任由她索取?
老博尔特用粗糙的掌心搓了搓自己涨红的脸,老妇人手里的的镰刀也不再握紧,松松的圈在手心。半天了还是老博尔特先回过神来,磕磕绊绊的说:“不是我不让你们见,是我女儿不想见任何人……”
在娜娜鼓励并好奇的目光下,老博尔特吭哧的憋红了脸终于吐露出了真相:“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女儿已经疯了,所以……见不见都没有必要了。”
卢卡歪着头看着那轻飘飘的门帘笑了笑:“有没有必要,您说了不算。”
娜娜翻了个白眼,刚才缓和的气氛又回到了原点,这次她没有忍,狠狠在卢卡皮靴上留下了自己尖细的鞋跟印子,正中大脚趾。
卢卡忍着痛,继续维持自己的形象,嘴角却紧紧抿了起来,看得娜娜心情大好。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希望见一见你的女儿。”娜娜再次笑着开口。
“我女儿就那个样子,她连我们都不见,吃饭都是端到门口她悄悄开门拿走。你们若是能让她主动开门,我们就再不阻拦。”事关独女,还是老妇人更加坚定。
“好。”卢卡一口应下。
长腿一迈,两步走到了轻纱门前,他手指拈起那片薄纱,邪里邪气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娜娜已经知道了他想做什么了,不动声色的站到了老妇人和卢卡中间,把他们挡开。
倒不是怕老妇人手中的镰刀砍到卢卡身上,是怕卢卡出手把老妇人和老博尔特都伤到了。她听旺财说过,羊会的任务和圣火十字团不一样,圣火十字团是正规军,砸坏别人的家里破坏财物是不需要赔钱的。羊会是要全部赔偿,若是别人不介意到还好,若是介意,娜娜看了看老两口这身体,估计挨不了一下,这要是赔偿,估计得把身上所有的钱赔光才算够。
为了旅店,干净的床和洗澡,娜娜决定暂时充当护草使者。
“你不开门的话,我就把这块纱扯下来烧掉了。”
卢卡冲着门里大喊,果然妇人停顿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朝着卢卡冲了过去,尚未举起镰刀也不知是没想起来,还是没来得及,就被娜娜轻轻地握住了肩膀,力道不重,足够让她无法动弹就好 。
“别生气,他不会真的这样做。”娜娜打圆场。
“谁说不会,这块纱好丑,烧了就烧了,反正也不值钱。”卢卡还在冲门里大声喊。
“嗷 !”
老妇人惊叫一嗓子,吓得娜娜顿时缩了手,她还没听过哪个人类这样叫的,吓死她了。
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间,老妇人已经窜进了门里,那扇门自从女儿归来还是主动第一次对她敞开,她十月怀胎得来的孩子,以前就指着女儿嫁得好,多换两头牛回来,失踪后她没日没夜的哭,又经历了失而复得。大起大落后,她现在只希望女儿能够和她正常的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