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落在那人的衬衫上,布料的色染工艺都被泡发晕开。
刚刚被人打捞上来,他脸上仍是一副茫然的神色——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被三合社的人盯上。
看见许肆,他才后知后觉知道了答案,撩出两颗被烟泡渍的尖牙,窸窸窣窣的磨擦着,只是因为被困的脱力,声音有些小。
“你居然是三合社的人,你太卑鄙了,装作外来者套我的话。”
许肆激荡的心情还没缓和,刚呼吸了两口新鲜口气,就瞬间萎靡不振,手落在伞柄上,持续的发力握举:
“你猜错了,我不是。”
“别装了,女人,你不是三合社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帮你?”
许肆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长腿立与微微晃荡的甲板上,露出个微冷的笑容。
“你是蠢得没救了,还是脑子被水淹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要为你答疑解惑。”
花衣男人一顿,恨得牙痒痒,“靠,你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话音刚落,有狂风夹带着大颗雨水袭来,将甲板上的伞都吹晃。
许肆那张玫瑰色的唇也沾上一滴水珠,她伸出细嫩的指尖擦去。
顿感这样的天气,不太适合透气,转而又回到船舱内,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这期间。
巨人还是一直守着她。
高大的变异的身躯特别醒目。
其他社团的成员看着这一幕,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都在默默猜测她与三合社之间的关系。
——地下城谁都知道,三合社没有女成员。
——所以,这漂亮女人是谁?
可惜,没人能给他们答案。
漂亮女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野玫瑰,在众人面前晃过,又眼睁眼看着她消失在巨轮的某个转角,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谁也抓不住那抹裙摆荡起来的风。
轮船驱动的嗡鸣声如烦人的蚊蝇。
许肆被闹的有些晕,不想回闷堵狭小的休息舱,也不想出去淋雨,只能站在二层高台走廊上,看着窗外混黑的海潮涌动。
被刚刚的电话牵动了思绪。
她光洁的眉眼里有淡淡的失意,穿着一条质地轻薄的裙子,在潮湿的海面漂浮久了,浑身上下开始有些冷。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呜呜呜——”
又是一声巨大的汽笛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动荡感,之后整座轮渡都趋于平稳,是抵达了港口的讯号。
在巨人的拥护下,许肆是第一个走下船舱的,她抱着手,身姿摇曳,步伐稳健,神色淡然,身后还跟着三合社的一群人马。
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是娇滴滴的许家千金,而是威风凛凛的社团女大佬。
海天被雨幕染成一个颜色。
到了港岛,踏入熟悉的土地。
许肆整个人放松多了,声线也慵懒下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止步,扭头对着巨人说:
“我要走了,谢谢你今天的帮助,虽然挺不好意思,但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巨人默默点了点头。
“多谢。”许肆摘下手上的手套,捋了捋被海港的风吹乱的精致长发,拿出了那张被她藏起来的紫卡,还有一串豪车钥匙。
迟疑了下,才温声道:“这是我从非衣那里借来的身份卡,还有车,麻烦你帮我还给他吧。”
巨人撑着高大的身形,规避掉海风的侵蚀,喉咙上下挪动,磨出干哑的低音。
“不了。”
“……什么?”
“不用了。”巨人似乎真不喜欢说话,很不情愿的重复一遍,解释道:“这卡,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车子就更不用了,三合社不缺。”
许肆微微怔愣,微不可察的低头看向身份卡,陷入了深思。
这卡居然是裴枕为她准备的?
那为什么没给她呢?
想了想,许肆又有那么点明白了。
或许,裴枕是怕她拿到身份卡,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或许,等她答应留下的天,裴枕才会将卡给她,还她自由。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又极其矛盾的做法。
只能说,想法很好,只是裴枕对她太心软了。所以她才能找到机会,顺利逃脱。
下次……
许肆收起身份卡,脸上挂着清风明月般的微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了解裴枕。
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
心系温娇娇。
许肆没有再过多停留,甩了甩车钥匙,跟巨人道谢告别后,开着豪车,踩死油门,往安适提过的医院赶。
港岛的暴雨全然没有地下城那种虚幻感,每一处的街道都有浑浊的积水,豆大的雨滴砸在前车窗上,砰砰砰,有种肮脏欲裂的猛撞。
她用了两个小时,才来到那家私人医院。
如当初许家那样。
【温家龙虎斗,下毒能赢千万家财?】
这一豪门秘闻,让港岛的群众陷入狂欢中,各家报社的记者为了明天报纸的销量,冒着暴雨都守在花丛里,等待温家人现身。
许肆没有躲避。
直接将车停在了医院正门,不出意外的,被蹲守的记者发现,围攻。
世荣报社记者:“许小姐,一直听闻温大小姐是您的发小蜜友,请问您对温小姐被害一事,持有什么看法?”
正华报社记者:“您已经许久没有在港岛现身,连夜看望温家娇姐,是否有意支持她争家产呢?”
环影报社记者:“您是上一届争家产的冠军,这一次,有没有经验跟好友诉说?”
记者的问题都很犀利。
许肆下巴微拗,对答如流:
“争不争家产的我不知道,但下毒害人的必须要面对制裁,我相信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说完,就匆匆撑着黑伞走进医院里。
记着们早就留下了她现身的照片,满意的要命,拿着对讲机跟接应的同事说:
“快,标题加上,就写:许家千金回应下毒事件,公开露面支持温女阿娇夺权呐!头条。”
“照片拍到了,标题我都想好啦!许家豪姐一字千金,放言砸钱贿赂老天,降雷劈晕衰仔温弟。”
这年头。
港岛的报纸标题花样百出,越劲爆,越能激起群众的购买欲,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疯魔。
许肆一出现。
安适得到消息,立马从病房赶来接她,见她安全无伤,安适如释重负地笑了:
“小姐,您受苦了,葛管家一直在念叨您。”
许肆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声音倦意很浓:
“娇娇呢,醒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