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蓝玉努力压下那股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楚。对啊,她得拿到解药,就算他攻破了城门,没有解药,她爹还是得死……
沈靖琰已经转过头,阴沉着脸对喜婆说:“继续拜堂!”
喜婆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赶紧收拾了一下情绪,声音里带着点哆嗦喊道:“一、一拜天地——”
看到这一幕,谢蓝玉带来的将领们都急了,纷纷劝道:“将军,不能拜啊!大军就在城门外等着呢,只要把景川王抓起来,就不怕他不交出解药!”
谢蓝玉和沈靖琰两边的亲兵们突然拔出刀,好像要干架似的。
沈靖琰笑了笑,摸了摸袖子,拿出一颗药丸,说:“解药在这儿。”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连谢蓝玉也盯着那颗药看。
她刚想伸手去抢,结果沈靖琰抢先一步把药放进了自己嘴里。
沈靖琰冲她笑了笑说:“你想要啊?那就等会儿进了洞房,自己从我嘴里拿吧。或者,你敢乱来,我就直接吞下去。”
谢蓝玉深吸了口气,跟沈靖琰站在一起,然后一起拜了天地。
喜婆一看,又开心地唱起来:“二拜高堂——”
话还没说完呢,外面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刀剑碰撞,厮杀得很激烈,还有人在大喊大叫。
大家又被吓了一跳。
城外的大军哪会这么快就攻破城门啊,沈靖琰的那些将领应该还在半道上赶着呢。
就算城里的士兵开了城门欢迎他们,从城门到这官署也得走上一阵子吧。
那到底是谁啊,这么大胆子敢硬闯官署。
这官署里里外外可都是沈靖琰的人啊。
只听到那厮杀声越来越近,除了府兵,被赶回来的竟然还有先前去守城的将领们!
其中一个将领浑身是血地退回来,脸色特别难看地说:“王爷,快撤吧,这儿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在半路上遭到了伏击,只能退回来守在这儿了!”
沈靖琰进南益的时候,明明仔细搜查过南益,把可疑的人都排查出去了。城里怎么还可能藏有伏兵呢?
除非……沈靖琰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正在观礼的南平王,难道是这南阳王和别人里应外合,偷偷放了一批人进来!
南平王脸色一沉,赶紧说:“守城的士兵都交给景川王去安排了,我啥也不管了,就负责婚礼的事儿。王爷你这是怀疑我吗?”
唉,这都打到家门口了,现在才查谁是内奸也来不及了啊。
府兵被杀得退到喜堂前院,好多都死在了外面。
沈靖琰的将领都退回来了,然后一群穿黑衣服的干练家伙就进来了,沈靖琰的亲兵一看,立马就加入了战斗。
这边一乱,谢蓝玉那边的人也不磨蹭了,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啊,于是都冲上去,院子里打得热火朝天。
原本满院的红色都被血染得更红了,看着都更刺眼了。
谢蓝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黑衣人。她怎么可能不熟悉……那些,都是曾经跟着林子墨到处跑的随从啊……
谢蓝玉站在喜堂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皮,往前院门口瞅了瞅。
哎呀,多年没见了,都不敢仔细想,谢蓝玉还以为那人的样子会慢慢在心里淡掉呢……
可当他从那个石拱门里走出来,穿着黑色的衣服,脚步沉稳,身材高大,谢蓝玉才发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了自己心里,那么清晰,就像全身都被痛楚包围了一样。
谢蓝玉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睁睁看着他走进院子,谁也拦不住他。刀剑那么锋利,但最后都成了他剑下的亡魂。
他手里的长剑,还在一滴一滴地淌着血。
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谢蓝玉不再奢望,也不再期待的时候。
这时,沈靖琰的手下还在大喊:“王爷快跑啊!庐陵已经被那个乱臣贼子给占领了!”
这也是他们刚从官署跑出来准备去守城时,从传讯兵那里听到的消息。
沈靖琰本来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北军不是正被雍州军和庐陵派去的援军死死缠住了吗,怎么他还能脱身呢?
沈靖琰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已经把手伸到庐陵了,还打算趁我离开庐陵的时候直接动手。
更别提,庐陵里竟然还藏着他的老部下,这些人潜伏多年,根基深厚。他这次一举拿下庐陵,那些老部下都站出来支持他,庐陵就这么被他轻松搞定了。
搞定庐陵后,他又立马开始清除沈靖琰的党羽,这简直跟断了沈靖琰的手脚没啥区别。沈靖琰不仅没了景川王的威风,连自己的势力也被一一搞垮了。
这下子,沈靖琰可真是走投无路了。
他气得要命,平时那贵公子的风度全都没了,一脸狰狞地咬牙切齿地喊出那个名字:“林、子、墨!”
直到谢蓝玉的脖子传来一丝冰凉的感觉,她才回过神来。
她感觉脖子上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原来是沈靖琰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正威胁她呢。
门口站着一个穿墨色衣服的年轻人,他看见那把刀架在谢蓝玉的脖子上,脚步瞬间停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杀气腾腾的。
谢蓝玉心里琢磨着,他咋就变得这么不一样了呢?
好久没见了,这回再看到他,感觉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宠她护她的林子墨了。大家都知道,那个她的林子墨,早就死在北方战场上了。
城外那些大军,也全都是他林的,厉害得很!
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他变得越来越沉稳厚重,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他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人,从残酷的战场上走过来的,简直就是气场全开,无人能敌。
谢蓝玉心里一直惦记着前世里那坚实的背脊,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特别温暖和安心。但真的有一天,他踩着那些尸骨和鲜血,一步步走到了最高处,谢蓝玉却觉得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谢蓝玉看着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感觉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但她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只听他冷冷地说:“你要是现在放开她,我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沈靖琰哈哈大笑,然后手里的刀又朝谢蓝玉的脖子上用力按了按,说:“难道她就只配得到一个完整的尸体吗?林子墨,风水可是会轮流转的。想当年,她可是挟持了我,让我放你们全部活着离开庐陵的。现在,你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我已经很有诚意了。”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喜堂。
沈靖琰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说:“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真杀了她!”
一丝丝鲜红的血从皮肤里渗了出来,染红了她的嫁衣,谢蓝玉却感觉不到疼。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有什么感觉,又应该怎么做,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喜堂里走进来的这个人。
他个子高高的,挡在门框前,外面的阳光一下子暗了好多,显得他的身影特别分明。
林子墨就没再往前走了。
突然,一支箭冷不丁地从后面飞过来,吓了谢蓝玉一跳。
谢蓝玉心里猛地一紧,刚想提醒林子墨小心,就看见那箭从他身边飞过,准确地射在了沈靖琰抓着谢蓝玉胳膊的地方。
这箭是林子墨的人射的。
沈靖琰心里明白,谢蓝玉这个筹码绝对不能丢,但没想到那箭来得那么快那么猛,他手臂上瞬间鲜血直流。虽然他努力稳住自己,但还是被林子墨抓住了破绽。
眼前一黑影闪过,像一阵风似的。但这风里可没啥好味道,全是浓浓的杀气。
林子墨一把拉住谢蓝玉,把她拉到一边。谢蓝玉再回头一看,林子墨已经和沈靖琰在喜堂上打起来了。
沈靖琰手里那把短刀,根本就不是林子墨长剑的对手,而且他的功夫也差了一大截。
那些亲兵将领看到主子被打,都想冲上来帮忙,可都被谢蓝玉和林子墨的人给拦住了,还被一个个干掉。
林子墨动作超快,下手又狠,最后沈靖琰实在是打不过了。他本来还想扑向谢蓝玉,再把她当人质,结果就在谢蓝玉眼前,被林子墨一剑给捅了个对穿。
沈靖琰嘴里都是血,他张了张嘴,对谢蓝玉说:“我死了……你爹也得死……”
原来,他最后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谢蓝玉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这时,林子墨一剑挥过去,直接把沈靖琰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鲜血溅到了谢蓝玉的嫁衣上,那颗头颅还滚到了她的脚边。
一切就这么快结束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前的珠帘轻轻颤动,看向林子墨的时候,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杀气还没散掉。
他垂下眼帘,终于定定地看着她。
喜堂里的蜡烛轻轻摇曳,整个大厅静悄悄的。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就像是有个钩子钩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稍微一拉就让她疼得受不了。
谢蓝玉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她避开他的视线,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深沉又迷人,准确无误地落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要把这些年没看的,全都补回来,想把她看个够。
谢蓝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上面沾着大大小小的血迹。他偏偏在今天回来了,她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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