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不悦地瞪了陈月年一眼,转头看见陈月初又露出欣慰的笑,明明是两兄弟,怎么相差那么多。
心腹陈月初定定地站着,就像这大殿内的顶梁柱,形象外貌都是一顶一的好,光是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心腹大患陈月年已经在期待好戏登场了。
梁帝那叫一个嫌弃陈月年,多看两眼都觉得心梗的程度。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大太监正准备宣布“退朝”,大理寺卿忽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原本准备起身的梁帝又不得不坐回去,“说。”
大理寺卿叶华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道:“臣要说的,是有关凤阳县土匪山寨一事,经过臣一番调查,此事另有隐情。”
太子虎躯一震,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为什么要紧张,这件事查不到他头上,早在陈月年掀翻了土匪窝后,他就找好了替罪羊,任凭他叶华安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陈月年很想搬张椅子坐下,好好地看戏。
梁帝皱着眉:“凤阳县的土匪不是都让陈爱卿给解决了吗,几个重要的头目都被陈爱卿绞杀,朕只是让你把其他人抓起来,怎么没完没了了。”
赏赐都已经发下去了,这是准备再要一次赏吗。
几个土匪整出那么多幺蛾子,还查查查,闲得慌吗。
陈月年好整以暇地看着,时不时捂着嘴咳嗽一响子,大殿内除了他咳嗽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很突兀,像是要引起谁的注意。
他的脖子上还能看到缠着的纱布,证明他的伤还没好全。
梁帝看得心烦,一开始只是让叶华安去善后,清点搜出来的赃物,以及将漏网之鱼抓捕归案,怎又去查什么东西。
本来土匪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众臣都以为是他们倒霉被替天行道的陈月年给灭了,没想到居然还能牵扯出来别人。
不过想想也确实奇怪,一群土匪胆大妄为,如果不是陈月年经此一遭,恐怕他们是要把天捅破了才会被发现,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收敛多少钱财。
他们也就敢在背后议论几句,是谁在保着土匪他们可不敢猜,要是不小心说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月年不怕得罪人,是因为他一人一剑呵退敌国三万大军,还杀了个来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偏偏他陈月年就做到了,他不高兴了,梁帝也值得忍着恶心
叶华安确实没有打算接着往下查,只是得到密信,便一不做二不休,顺着既有的线索往下查,查了好几天,一路顺藤摸瓜,直接查到了太子头上。
大理寺卿叶华安为人格刚正不阿,有梁帝亲赐的免死金牌,梁帝还特许他可以先斩后奏。
叶华安从来不怕得罪人,别人还得怕得罪他,不管任何事他都敢去查,也只有他敢查。
陈月初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不过他没有把线索交给他,未免显得太刻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人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太子就是因为这些蛛丝马迹被查上门。
他要是第一时间就把线索给和叶华安,也很容易被发现是他告的密,他暂时还不想和太子对着干。
又想让叶华安去查,所以陈月初透露给了三公主的生母敬贵妃。
有其父必有其女,敬贵妃也是个正直无私的人,独树一帜,宫里头的妃子都不敢惹敬贵妃,生怕不小心得罪了敬贵妃,到时候敬贵妃一句话告诉她爹,她爹立马去查,什么腌臜老底都被查出来了,简直得不偿失,他们不敢用背后的家族去赌。
最主要的是,前朝早就传出消息,说梁帝有意让公主去联姻,以获得其他国的支持,借此来抗衡太子和陈家。
虽然不晓得是谁给梁帝出的馊主意,但是不得不说梁帝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这跟把大门打开来迎接强盗有什么区别,一个女人如何掣肘一国之主,天真。
给你几分薄面的,或许还能让和亲公主多活几年,不给你面子的,半路上就死了,狠狠的打你的脸,你也只能说一句公主无福。
这事儿多半也是情到深处,梁帝被某个奸细妃子吹了枕边风吧,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选秀一事是陈月初在操持,每一个秀女的家族身份都经过了严格的调查,只是这其中有没有刻意混进来的人,陈月初就不得而知了。
且梁帝的床第之事不是他一个外臣可以干预的,梁帝乱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和亲一事是否真实,敬贵妃也无从得知,但也绝不是空穴来风,说明梁帝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敬贵妃只生下一个三公主,如珠如宝的养大。
现在宫里头又有那么多妃子,诞下那么多皇子公主,可适合和亲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三公主又有沉鱼落雁之资,敬贵妃要给三公主谋一条生路。
陈月初要把水搅浑,那就先可劲地泼脏水进去,水浑了,一直安静不动的鱼才会趁机游一游。
他把和亲的事添油加醋一番,然后谣言就慢慢变成是太子提出来的这件事。
太子送公主给他们,以此来获得他们的支持,助他夺位。
陈家不参与皇族之间的纷争,一直保持着中立,并且明确表示只会效忠君主,任凭你们斗个你死我活,谁坐上那个位置,他们就侍奉谁。
先是借他国之势夺位,再让陈家把他们打回去,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完美的计策。
所以,公主和亲的事安在梁帝头上可能不合理,但是放在太子身上,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太子狼子野心,就差没明着说,老登,给孤从龙椅上滚下来。
敬贵妃心里那叫一个着急,陈月初这个时候再把线索给透露过去,敬贵妃就像沙漠中的人行人得到水,及时解了渴,再沿着这杯水找到一条河。
事实证明,陈月初没有选错人,叶华安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这么快就查了个透,难怪那么多人想扳倒他都没能得逞,有两把刷子。
叶华安将准备好的状纸呈上,由梁帝身侧的大太监递上去。
几张纸梁帝翻得哗哗响,先是不耐烦,看着看着,竟是差点笑出来,喜怒不形于色在他这里并不适用,不过他也没有得意忘形到失了分寸,撑起他天子的威严。
“梁琳彦,看你干的好事!”梁帝愤怒地将状纸一抛,几张纸洋洋洒洒,很快就飘到了下面。
太子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慌乱,而是不卑不亢地中间迈一步,撩起衣袍跪在梁帝的正下首,背挺得笔直,哪怕跪着也丝毫不影响他周身的气度,“儿臣不知何罪之有。”
在情绪管理方面,梁帝做的就不如太子好,能做到处变不惊,不自乱阵脚,陈月初由衷地觉得太子还行,有太师亲自教导,和梁帝这个保送生确实有所不同。
梁帝闻言气笑了,死到临头还假装无事发生,他是不是给这个儿子太多好脸色看,以至于让他产生可以蹬鼻子上脸的错觉。
“这状纸上的桩桩件件,写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要说,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却背着朕招兵买马,勾结他国,你是要造反吗!朕还没死呢!”
陈月年站在最前头,捡起一张纸,边看边啧声,看完后往后面传,也让别人乐道乐道,“太子殿下,你莫不是觉得陛下给的月例太少,不够你的日常花销,导致你要同一群土匪合谋去抢劫老百姓的钱。”
“你不够钱花早说啊,臣私底下背着夫郎还存了些私房钱,如果殿下需要,臣倒是可以匀一点给太子。”
太子目光如炬地盯着陈月年,言辞凿凿:“不知陈将军是何居心,竟然要连同叶大人一起污蔑孤,孤食天子俸禄,为天子分忧,何来与强盗狼狈为奸一说,单凭几张纸就能给孤定罪吗,那孤要是拿出几张纸,说陈将军通敌叛国,那陈将军是否要被当场斩立决。”
“通敌叛国?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在臣身上,殿下不能因为自己被揪出尾巴,就往臣身上泼脏水。”陈月年不屑地冷哼。
说着,陈月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叫,“陛下,您肯一定要为臣做主啊,太子殿下只因臣说了几句实话就给臣安上那么大一个罪名。臣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尽心竭力地守护着陛下,守护着陛下的疆土,守护着陛下的子民,臣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昭,您,包括您的子民可全都看在眼里。
虽然臣偶尔确实拂了陛下的美意,但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断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太子殿下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泯灭臣祖上历代以来的功绩,属实是让臣寒心,让每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武将寒心。臣,陈月年,在此立誓,若臣有任何通敌叛国的心,那便即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我陈家人,个个不得善终。”
陈月年吼的老大声,可吐字又清晰,哪怕是站在最末端的臣子也能听见。
不少臣子是站在陈家这边的,尤其是追随陈月年的武将,因此陈月年这一嚎,顿时就有不少人站出来为陈月年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