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回、回‘家’啊。”云舒玉捂了捂嘴巴,“不是回家,我要回‘家’……”
他为什么说不出要回孤儿院……那他怎么回去,漂亮哥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怎么送他回去?
不能在午睡之前回去的话,一定会被骂的,说不定还会挨打。
虽然忍一下就过去了,可是那样好痛。
他能把别的小朋友打趴下,但是他打不过老师。
云舒玉面对一群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的成年人,到底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再加上陌生的环境,终于忍不住瘪瘪嘴,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没有嚎啕大哭,也没伴随着幼崽特有的高分贝尖叫,宝座上的幼崽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看起来更乖了,还很可怜。
沈岚雪:“……!”
阿玉哭了……是不是要抱起来哄哄?
沈岚雪心里的无措感已经实体化了,身体有些僵硬。
他不是很会哄孩子,云清欢哭的时候都是云舒玉主动去哄,再者,云清欢嚎几嗓子就过劲儿了。
可面前的幼崽安安静静地掉眼泪,不吵也不闹,让他的心脏微微抽痛。
“乖玉儿,不怕啊……”海汐看出沈岚雪的窘迫,上前抱起宝座上的幼崽,轻轻拍着幼崽的后背。
云舒玉感受到海汐身上柔和的气息没那么害怕了,红着眼睛小声开口:“姐姐……我想回家。”
海汐轻笑一声:“小玉儿忘了么,这就是你的家啊?还有我不是姐姐哦,我是你姑姑。”
家?
云舒玉眨眨眼睛,可是他家在孤儿院啊,不是这里。
这个姐姐身上好温暖,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被罩在被子。
还有“姑姑”,他为什么会有姑姑?
他知道姑姑是爸爸的姐姐或者是妹妹,可他都没有爸爸,怎么会有……姑姑。
洛白见状一阵唏嘘,蹙了蹙眉,还是没忍住离云舒玉远了一点。
他果然讨厌魔族幼崽,光是感觉到气息都不舒服。
见一旁云清欢满脸担心地看着云舒玉,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了,你爹没事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
云清欢看了看洛白,又看了看还在掉眼泪的云舒玉……他爹怎么现在比他还能哭。
牵住洛白的手,小声道:“我还是和你走吧,等我爹好了我再回来。”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娘也没空看他,他爹更没空陪他玩,还是和洛白哥哥走吧。
起码跟着洛白哥哥不仅有人陪他玩,还能吃到各种各样刚摘下来的好吃的。
“娘,我和洛白哥哥走了,”云清欢朝着沈岚雪挥挥手,“等我爹好了你一定要叫我回来!”
沈岚雪听见云清欢的声音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幼崽,过去给云清欢脖子上的芥子里又塞了不少东西,对着洛白道:“麻烦上神了。”
洛白倒是不觉得麻烦,虽然云清欢爱哭爱闹了一点,还是挺可爱的,回道:“不麻烦,此去我再带他找些天材地宝补一补,再给你们领回来,估计就能长成少年模样了。”
下一瞬,二人化为清风消失在金龙殿。
东君见原本满脸泪水的幼崽在海汐安抚下逐渐平静,就想过去把瞧着肉乎乎的幼崽抱到怀里。
小玉儿现在除了身上多了点花纹,长得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捏。
还没上手,结果趴在海汐身上的幼崽又开始眼泪汪汪的。
云舒玉抬了抬手,短短的手指指向洛白二人消失的空地,震惊道:“他们被怪物吃掉了……”
他都看见了,那两个哥哥一下子就不见了,一定是被怪物吃掉了。
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吃掉了……他不想被吃掉,他还有下个星期的小蛋糕没吃……
东君忍俊不禁,捏了捏幼崽的脸:“他们没有被吃掉哦,他们是用法术去别的地方了。”
云舒玉更加晕乎了:“什么是法术啊?”
东君:“……”
云舒玉现在这种程度不亚于要重新养一遍孩子,他当初就回答不出云舒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现在也一样。
华夭笑吟吟从海汐怀里接过云舒玉,头上拔下来发簪,上面的桃花开得正艳。
他伸出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稀碎金光落在桃花花瓣上,下一秒盛放的桃花一瞬间枯萎,然后再次盛开。
“哇!”云舒玉惊讶地张大嘴巴,“哥哥,这是魔法吗?”
华夭:“……?”
什么魔法,他又不是魔,这个顶多叫……妖法。
随手把发簪插回自己脑袋上,无奈地捏了捏云舒玉的脸:“刚才那个不是魔法,是法术,还有我不也是哥哥,你应该叫我叔叔。”
云舒玉再一次懵了,不过这次他想起来自己不懂可以发问:“哥哥……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叔叔啊……”
华夭笑道:“因为我是你爹的弟弟。”
“可是……可是我没有爹啊。”
华夭觉得不对劲儿,不是说是失忆么,小玉儿怎么会说自己没有爹?
他当即检查了一遍,可怀里的幼崽浑身上下并没有问题,三魂七魄都是原来的,修为甚至还在元婴后期。
于是华夭把云舒玉放到地上,蹲下身子柔声问道:“玉儿乖,告诉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云舒玉乖乖回答:“我刚才在家里睡觉,然后就到这里来了……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吗?要是被人发现我偷跑出来会被骂的,我家就在、在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
说完云舒玉又震惊地捂住嘴巴,他明明想说他家在爱心孤儿院,为什么说出口又变了……
华夭有哑然,“被骂”?
无名山不会有人骂他,那么小玉儿这么说是……
元吉伸出手想碰碰幼崽的脸,最后还是放下了,试探着问道:“‘家’里有人欺负你吗?”
云舒玉听到‘欺负’两个字脸色有点白,连忙摇头:“没有……没人打我……老师不打人的。”
又一个关键字,“打”。
音九走过来摸了摸幼崽的脑袋,轻声问:“那你家离这里有多远?”
“好远好远,远到就像……两个世界的距离。”
两个世界。
那是隔着“天堑”的距离。
三千世界的修士想从自己所在的世界去往他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所以……
“音九姑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还有其他叔叔和姑姑。”
“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小玉儿是我们的宝贝啊,我们不对你好,难道要对别的小妖怪好吗?”
“震鳞叔,你不开心么,我为什么没见你笑过?”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习惯如此,你想看的话……震鳞叔改天试一试。”
“东君叔,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啊?你不用忙别的事情吗?”
“带你出去玩儿就是要紧事啊。怎么,小玉儿不喜欢出去玩吗?”
“海汐姑姑,你怎么又做衣服啦?我已经有好多好多了,你不用做啦,这样会累到的,我感觉我纳戒里的衣服到下辈子都穿不完!”
“料子不一样,姑姑还给你绣了不同的花样,喜不喜欢?快看,这只胖狐狸就是你。”
“升卿叔,你看起来好困,我睡觉不用陪也可以的,你去睡觉吧……”
“我不困,你快睡吧。还不睡的话小心明天早上变成食铁兽。”
“川月姑姑,我想……我想吃昨天那个糕糕,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就不吃啦。”
“你想吃那个?没有了哦,不过姑姑可以给你做……怎么会累呢?做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姑姑修行的一部分。”
“溪客叔,你好厉害!好大的鱼,我们今天晚上吃它吗?还是要把它养起来。”
“想吃鱼啊,不过这个品种的不好吃,我再给你钓一条。再钓一条鱼有什么麻烦的,快过来和我一起等鱼。”
“华夭叔……我不小心把你的花瓶打碎了……我错了。”
“伤没伤到?快过来让我看看,那个破瓶子碎就碎了,小玉儿没受伤就好。”
“元吉叔,这次的药为什么又苦又辣啊?我能不能等一等再喝,就等一小会儿……”
“又苦又辣?不应该啊,我明明尝过了是甜的……不对,别喝了,那不是苦和辣,你这是药性冲突了!”
刚刚热闹不久的金龙殿再一次沉默下来。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迹象了。
云舒玉大一点之后又乖又听话,和他们曾经听说过的那些妖族幼崽一点都不一样。
每次他们看过去,总能发现幼崽眼睛里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接受他们好意的时候也显得不自在。
他们本以为,云舒玉的性子天生如此……又花了不少时间才把他宠得放肆了些。
可今天听见幼崽的话,他们意识到他们错了,那不是云舒玉的“天性”。
那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才养成的习惯。
魂魄带着记忆投胎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只是发生的几率很小。
那些带着记忆投胎的灵魂,在幼时虽然有着记忆,但和真的的幼童一般无二,修炼的速度也不会因为那些记忆得到提升。
他们不会记得上一辈子和修炼有关的细节,这份记忆就很鸡肋了。
也就导致,有时候记得比遗忘更加残忍。
如若上一世平安顺遂便罢了,要是那些记忆过于凄苦,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有的人还会因为上一世的记忆生出心魔。
通过云舒玉的只言片语,还有他小时候的表现,他们能感觉到——
他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上辈子过得并不好。
云舒玉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哥哥姐姐不说话了,于是走到白头发的漂亮哥哥那儿拽了拽他的衣服:“哥哥,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沈岚雪听完蹲下身子抱住眼含期待的幼崽,声音有些发哑,道:“别怕……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你不再会被人打骂,那些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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