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府上已是深夜,黑吟确认大家已经回房休息后,便悄悄离开百里府,前往三厘酒馆。
黑吟来到酒馆门口,刚刚跨过门槛,一股冷风突然从身后袭来。
她机警地回头,只见一把蓝色的扇子——天绫扇,正朝她迎面飞来。
黑吟身形一闪,如墨黑发随风扬起,黑轻盈地跃起,完美地躲过了这一击。
“黑吟,你好歹毒的心啊!”蓝桉收回扇子,怒气冲冲朝她走来,“他好歹救过你的命,你怎可这样对他?”
黑发重新贴回黑吟的肩,她张口想说什么,却放弃了。
“赤丹本在追杀耳鼠兽时右手就受过伤,”他紧握天绫扇,怒目圆睁,大声质问“你要走就走便是,干什么出手伤他?”
话语间,蓝桉再次挥舞起手中的天绫扇,扇面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黑吟而来。
黑吟身形未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扇子离黑吟只有一毫米的时候,蓝桉猛地收回天绫扇,他沉声道:
“你刚才为什么不躲开?”
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天绫扇挥动的声音在回响。
蓝桉拿扇子狠狠指着黑吟,道:
“你啊你,别跟我在这里装可怜!”
他目光扫过她手上的百兽护腕,深深为白夜的那副百兽护腕感到不值,又见黑吟面无表情,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便越发恨得咬牙切齿。
但怎奈黑吟是白夜点名要的人,现在也算是半个驱魔队的成员,即使蓝桉心中有再多的愤怒,也只能让它是愤怒。
蓝桉越想越气,打开扇子为自己扇了扇风,冷静片刻之后,他继续说:
“要是他以后都不能再拿剑,我就剁了你的手赔给他!傻愣着干嘛,走吧,白夜在楼上等你。”
说罢,蓝桉转身上楼。
黑吟迈出步伐,也跟着上了楼。
蓝桉推门而入。
黑吟跨进房间,她抬眸,忍不住一怔。
白夜端坐于床,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
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正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地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映在刀锋上,让人见了心生寒意。
他轻轻抬头见着黑吟,面色却十分镇定,似乎早料定她会来找自己,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
蓝桉拿起一旁案上的点心,吃了两口,才道:“白夜,黑吟来了。”
片刻之后,白夜点头对蓝桉说:“你先出去。”
蓝桉无声退出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瞬,黑吟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白夜。
她的动作迅猛而果断,护腕中隐藏的袖箭瞬间飞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逼白夜的要害。
然而,白夜却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未露出丝毫慌乱之色。
他稳如泰山,身体轻轻一侧,便巧妙地躲过了黑吟的袖箭。
袖箭擦着他的衣角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黑吟并未就此停手,她身形一转,已经持着袖箭来到了白夜的跟前。
下一秒,箭尖紧贴着白夜的脖颈,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划破他的皮肤。
“我救你们于九婴口下,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
袖箭锋利,白夜并不躲闪,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黑吟一眼。
“为何要害我?”
黑吟见他如此镇定,明明已经占了下风,却依旧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白夜微微皱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和无奈,他反问道:
“我何时害过你?”
黑吟冷笑一声,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讽刺和愤怒:
“医师世代传男不传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你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将我卷入这场纷争之中,难道不是陷害么?”
白夜垂眸,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黑吟手腕处。
黑吟手中微微用力,箭尖已经刺入白夜皮肤,她怒目而视:
“白夜,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她的心中早已有答案,却还是想看看这大名鼎鼎的驱魔人白夜在谎言被揭穿时,是如何为自己辩解的。
“有的,”白夜耸耸肩,一脸无辜,“我确实不知此事。”
黑吟哂笑道:“这世间,还有古淮第一驱魔人不知道的事情么?”
白夜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身看向黑吟,缓缓说道:
“医师的传承并非绝对,世间万物皆有变数,有些事情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况且,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我不知情也实属正常。”
窗外树影婆娑,乌鸦在枝头哀嚎几声后消失在如墨的夜色。
两人的对峙持续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房里寂静无声,僵持片刻,最终还是黑吟先败下阵来。
她缓缓收回了袖箭,语气也变得冷静,她警告道:
“如果你再耍什么花招,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看来这百兽护腕,你用着很顺手。”白夜说。
“这百兽护腕到底是何物?”
黑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处,又迅速盯着白夜,她不能放过白夜的一举一动。
白夜神情自若,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椅子示意让她坐下。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我自己用不上,便将它赠予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他伸手将装有糕点的盘子推到黑吟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俨然一副要和黑吟秉烛夜谈的样子。
黑吟在白夜身旁坐下来,并没有伸手拿糕点,她微微皱起了眉,似乎陷入了沉思。
白夜的话,让她难分真假。
她觉得自己可以洞察一切人心,但唯独白夜,她看不透,猜不到。
她能轻松发现别人的弱点,但这个白夜,却百毒不侵、滴水不漏。
这人似乎……没有心!
“黑吟,如若我真想害你,当初又何必再三救你。”白夜目光凛然,他说,“驱魔队向来重情义,如今你却伤了赤丹。”
白夜的语气中并未带有责备之意,黑吟却在白夜森然的目光里忍不住低下了头,感到心虚与愧疚。
“我可以不追究,”白夜抿了一口茶,抬眸时,他目光凛然,警告一般说着,“这也是我给你最大的诚意。”
黑吟握紧双拳,片刻之后,又松开拳头。
下一秒,她却变了脸色。
只见黑吟轻轻一侧身子来到白夜跟前,在他腿上缓缓坐了下去,她纤纤玉指捧起茶杯,那优雅的动作恰如一幅精致的画卷。
她眼角微微上扬,语气却极为轻佻,对白夜说道:
“你对我这般好,我自然不会再怀疑什么,反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呢。”
白夜猛地垂下眸,那深潭般深沉的眼底,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涟漪,他命令一般说着:
“让开。”
黑吟表情平淡,从容一笑:
“如果我说不呢?”
刹那间,剑光闪烁!
黑吟见势不妙,立即起身闪开。
只听“砰”地一声,下一秒,那把椅子被劈成两半。
“白夜,你……”
黑吟瞥了眼地上的椅子,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身为女子,举止却如此轻佻。”白夜冷冷地说,“下次再这样,残月劈开的就不是这把椅子了!”
黑吟双手抱怀靠在墙上,嘴里嘟囔着:“管得真宽。”
白夜放下茶杯,指节轻轻叩响桌面,抬头对门外说道:
“蓝桉,你进来吧。”
蓝桉跨进门,仍是一脸不悦。
“让我找的人,找到了。”他走到黑吟跟前,递给她一方沾染血渍的帕子,“喏,这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
见黑吟不接,蓝桉便将帕子随手扔在桌上。
“她人呢?”黑吟猛地上前,她一把抓起蓝桉的领口,大吼着,“告诉我,夏笛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蓝桉不耐烦道,“不是在妖兽肚子里,就是沉入湖底了!”
“什么?”
蓝桉的声音在黑吟耳畔回响,她低头望了眼桌上那方手帕,迟迟不敢抬手去拿起。
黑吟渐渐松开蓝桉,突然间,她像是失去气力一般向后倒去,白夜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见状,蓝桉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
“没那么可怕吧……”
白夜盯了眼蓝桉,问黑吟:“你还好么?”
黑吟摇摇头,她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感觉自己脑袋一片嗡鸣,她也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样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而那帕子的主人,却再也没有心跳了。
想到这里,黑吟鼻头一酸,眼睛感到几分胀痛。
渐渐的,眼前的帕子变得模糊起来。
这帕子黑吟认得,帕子的主人曾拿它给黑吟擦过汗水。
她没看清上面的字,但黑吟知道,上面绣着两个字。
夏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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