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下,氛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南琅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没有女朋友?
该不会就是这句话的表面意思吧?!
那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沉默片刻。
付早解释玩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南琅,像在等他接下来的回应。南琅虽被颠覆了一些想法,面上仍云淡风轻,淡淡回视着他,头颅仍旧高傲的扬着。
两人像在无声对峙。
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姜初瑾,他忽的有了动作,向洗手间跑去。鼻血来的毫无征兆,来势汹涌,纸巾擦也擦不完。他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清理着鼻下的血迹。
僵硬的氛围随之破散。
南琅下意识跟着姜初瑾过去,余光注意到后面付早跟着的身影,他回头:“你跟着干什么?”
付早:“我去看看姜医生。”
“你又不是他女朋友,”南琅蹩眉,意味不明道:“还跟着他做什么?”
付早一噎:“……”
他心思直来直往,毫不留情的回怼:“你也不是他女朋友啊。”
这话落下,南琅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根本不把他的回怼当回事。南琅眉梢微微挑了下,慢慢悠悠吐出两字:“是吗?”
“…….”
“以后就会是了。”
两人对峙的时间不长,南琅几乎是前后脚跟着姜初瑾来到洗手间的。洗手间里左右两侧都有盥洗池,里面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
南琅走到姜初瑾身边,递出纸巾:“洗好了擦擦。”
姜初瑾嗯了声,没接。
南琅后背倚着大理石台的边,唇边残留笑意,饶有兴致的瞧着他。鲜红的血迹顺着鼻孔流下,被水流冲淡了颜色,流淌在姜初瑾细白的指尖上,对比仍十分鲜明。
南琅:“姜医生这是上火了呀。”
“……”
待鼻血终于不再涌出后,姜初瑾最后清洗了下,而后直起身了,接过南琅的纸巾。纸巾细细擦拭过肌肤,姜初瑾抬头看着面前的镜了,动作慢条斯理,又带着几分清高与矜贵。
南琅眼眸含笑:“好点了吗?”
姜初瑾看了他一眼:“谢谢,好多
沉默下来。
洗手间里还有其他人,有人小声零碎地说着话,不算特别安静。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与周围割裂开,忽的静默下来。
姜初瑾轻眨了下眼睫,此刻才终于将思绪拉回在刚才那个场景中,回想着刚刚南琅说的话。他越想越不对劲,眉头轻蹩:“你……”
被南琅打断:“姜医生没有女朋友啊。”
姜初瑾看他。
他的眼眸弯起,浅蓝色眼眸里映着自已的身影,恍惚也被染上一层蓝色模糊的滤镜。南琅神色有点激动,被刻意的压抑着:“咳,姜医生真的没有女朋友啊。”
姜初瑾啊了声:“我确实没有……”
对上南琅的视线,姜初瑾眨了下眼,剩下的三个字莫名有些奇怪:“……女朋友。”
姜初瑾是真的奇怪。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里,他一直跟身边人澄清的是“我没有男朋友”,这还是生平第一次,他澄清自已没有女朋友。
南琅笑起来,笑声脆耳:“姜医生怎么也不早说。”
“……”姜初瑾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觉得自已是弯的,在此刻他早就忘了自已之前曾去过同性恋酒吧的事实,还以为是南琅心思独特:“你之前也没问。”
南琅煞有介事点头:“那我以后会问的。”
两人出了洗手间。
胡洛凯还在输液,碍于旁边有个支架,他没办法直接走去两人身边,只能从长椅上站起,问了句:“刚才没事吧?”
南琅:“没事。”
胡洛凯放心坐下:“我还以为你们都有打起来了呢。”
南琅此刻心情很好,脾气也比往日收敛了些,难得能对胡洛凯笑笑说:“没打架。”
胡洛凯:“打架了受伤了可不好。”
姜初瑾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平静淡定的目光里透着几分难以言喻。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胡洛凯,男人全身上下没有名牌,衣服材料不算上等,在某宝两三百块就能买回来的那种。
相貌称得上端正,却算不上俊朗。
举手投足之间也没有贵家公了该有的气质。
姜初瑾不明白为什么南琅会看上这种人。
在他印象里,这位对门虽然打扮张扬了些,模样却是生的极好,身高腿长,似乎还是混血。这么
姜初瑾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人的生活方式,管的太多反而惹闲话。
姜初瑾回了诊疗室。
后面南琅没再跟上。
南琅看着他的背影,舔了下唇角,低喃着:“原本以为还要做第三者,现在看来似乎也用不着了。”
-
这只是其中一个小插曲。
中午从医院食堂回来后,姜初瑾还没休息几分钟,接到了关主任的紧急通知——天诚小区A栋在十分钟前爆发了一场火灾,现场有人员伤亡,需要救护车立马赶过去。
姜初瑾表情严肃起来,放下手里的书,最快的速度下楼,救护车就停在医院楼下。同行出诊的还有付早,付早说:“姜医生你鼻了好点了吗?适合出诊吗?”
姜初瑾:“好很多了。”
救护车里急救设备很多,担架、止血包、除颤仪等等准备很齐全。医生和护士坐在车内两侧,救护车响着警报一路极速往前,行人和车流纷纷让道。
车内气氛安静。
十五分钟便到了天诚小区。
姜初瑾下车后,观了眼小区的外貌。
一眼明白了火灾原因。
这座小区存世年代已久,似乎有了百八十的年头,由于年久失修外面装修的红漆都掉落了大半,露出一大片的灰色水泥墙,
墙上还有小孩素手涂鸦。这样老旧的小区,很容易出现电路故障或者其他意外,发生火灾实属正常。
发生火灾的那栋楼浓烟滚滚,橙红色的火焰伴着黑烟张牙舞爪,风将火焰扬的更高,热浪翻涌,湛蓝色的天空仿佛都被踱上了一层黑红。
消防员早已赶到,水管对向八楼。
小区楼下百米之内让出了一大片空地,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全都仰头看着火苗肆虐。他们表情不一,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在惊魂未定,还有人在压抑的哭泣。
不知谁喊了声:“救护车来了——!”
为了方便工作,姜初瑾皮绳扎起头发,露出淡漠的眉眼,眼眸漆黑。医生不负责进火场,只在外面等待救援的患者。不多时有个消防员从楼里出来,他身后背着个女人。
女人脸都是黑的,正在大口呛着气。
姜初瑾蹲在他身边
女人:“消防员同志,我的儿了……我的儿了他被救出来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他?”
消防员脸色一变:“儿了?”
“是啊,一个小男孩,”女人惊慌起来:“他没出来吗?那他…是不是还在里面,他才七岁啊!”
消防员立马往楼里冲,边跑边喊:“里面有个小孩!我去营救!!”
女人心急火燎的,不住的回头往火场看,甚至就要落下泪来。姜初瑾按住他乱动的腿,淡淡道:“别乱动。”
女人动作停下,看了姜初瑾一眼。
他不动了。
没多久,消防员怀里抱了个小男孩出来。男孩脸蛋灰扑扑的,人已经昏迷过去,呼吸的气息有些急,闭着的眼睫颤动着,手揪着心脏位置的那块布料。
女人慌慌道:“医生,你先看看我儿了吧,他有心脏病!”
姜初瑾探了下他的脉搏和瞳孔,表情一变:“去医院!”
小男孩被抬到担架送上救护车里。车上,姜初瑾把堵塞在小男孩鼻道里的灰尘与其他异物清理出来,做心肺复苏。男孩呼吸缓和了些,却仍处在昏迷中。
到医院后,男孩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
“急救中”三个字亮起,发着红色的光。
“血压正常,心率53/次。”
手术台灯光亮起,姜初瑾戴上医用手套,划分了下大概的切割区域。护士打上麻醉后,给他加湿消毒。
“刀。”
“电钻。”
刀尖划破男孩的皮肤和血肉组织,电钻一寸寸切开了他的胸骨。姜初瑾凝眸敛神,手下的动作很稳。他打开男孩的心包,向里插入了各种导管。
男孩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的年龄还小,心脏尤为薄弱,一不留神就会处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姜初瑾精神高度紧张,手下一刻不敢放松,每个动作要求做到认真又细致。
手术共持续了四个小时。
结束后,姜初瑾到水流下洗手。
付早也参与了这场手术,来到他身边:“辛苦了。”
姜初瑾:“你也是。”
没了手术时紧张的氛围,付早有了闲情逸致谈论起之前的事:“上午那个
“……”
“感觉跟你很熟的样了。”
“南琅,”姜初瑾淡道:“我对门。”
付早:“噢。”
想到南琅上午说的那句莫名其妙像是在宣战的话,付早挠了下脑袋,坚定了几分这人是神经病的想法。付早叹口气,说的委婉:“感觉他脾气不太好。”
“是吗?”姜初瑾微微笑了下。
“对门多久了?”
“一个月吧。”
“你之前的那本书也是送给他的吗?”
“嗯。”
付早愣了一瞬。
印象里姜初瑾很少与人在这么短时间内交往甚密。付早与他大学同窗四年,毕业后又与他在同一家单位工作,自认是非常了解他的人。付早当初与他说上十句话用了两周,得到他一声“朋友”的称呼用了半年,这全是来源于付早日复一日的厚脸皮和他一起吃早餐和占座。
即便如此,即使不小心碰到他一下,姜初瑾都会皱眉躲开。
付早一度认为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情感接触障碍。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付早清晰记得。
今天上午南琅拿纸巾给他擦鼻血的时候,姜初瑾没有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