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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和赵寡妇结婚,是在厂子决定让曹老二学开车之后的事。
这个时候老张头还在厂子里打工。
老张头虽然只是厂子的打工人,过往的军人经历,人很勤快,每天早早起来,就将车间打扫一番,天热的时候,还在地面洒了水。
扫完了车间,就将车间外,车间大门通往马路上的水泥地面也顺便打扫一下。
都是一个街道住着,看到老张头,早上起来上班的人都要和他打个招呼。
|“老张叔,这么早就起来了。“
”啊,没有什么事,把厂子收拾收拾。“老张头随即应声着。
曹老二和老张头处得很好,除了王厂长,厂子里就数曹老二和老张头交往深。电线厂有铜,时不时的就有人夜间或者白天里,来厂子想寻摸点东西,占点便宜。
这样的事情,厂子里的小青年们见了,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眼瞧着装看不见。有的是怕,那个时候,一些不三不四的小青年,动不动的就勾些人,打群架。以前也有厂子里的青年,出来管事,结果下了班,被人围住打了一顿。末了,打也是白打。
一次,外面的一个小混混跑厂子里来,想偷走一捆电线,起早的老张头看见,很很的训斥了一顿。这小子泛混,和老张头动手,哪里是老张头的对手,几下就让老张头摔到地上。起来后,指着老张头说,你等着。
当天晚间,厂子里的人都下班了,小混混约了四五个社会青年。
那个时候正是夏天,天黑得晚,厂子车间的大门没关,老张头正和曹老二坐在车间门口下象棋。
小混混拿着铁锨,照着比自己父亲还大的老张头没有头没脸的拍了过来。另外几个小混混,也做好了只要老张头一倒下,就上前一起围攻的架势。
不料一旁下棋的曹老二站起身来,一把抢过了铁锨,朝着小混混的头上,背上,狠劲砸去,一下、两个。。。
小混混平时欺负老实人欺负惯了,见了这般凶猛的架势,早没了往日的威风,双手抱着头,一个劲的爷爷叫着求饶。
边上的见个人见小混混这般熊样,心中即好笑,又好气。可一想,小混混已经答应说,收拾完老张头,请大去饭店戳一顿。
这事,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于是,几个人一哄而上,冲着曹老二就来了。
曹老二见了也不含糊,举起铁锨,直接拍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这小混混猝不及防,伸手一挡,铁锨直接砸到了手臂上,又拍在了头上。
小混混当场被砸蹲了下去。
曹老二上去冲着脑袋又给了一脚。
随后,又横着将铁锨抡起,砸在了另一个小混混的后背上,打得也是一个趔趄。
紧接着又是一脚,将这个小混混踹倒在地。
另两个小混混见状刚有些犹豫,曹老二的铁锨带着风声,迎面向两个横扫过来。
两人见状,赶紧往后撤,躲过了飞来的铁锨。
曹老二趁这个空挡,抡起铁锨,挨个朝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小混混砸去。
本来带头来的小混混趁机想起来,可刚刚起来,又被曹老二拍到了地上。
“服了,服了,别打了,我服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见带头来的小混混求饶了,其它的人也不再想挣扎,站着的两个人愣在了地上。
曹老二见了,还不解气,朝着另两个向在地上的小混混,一个又给了 一铁锨,见两个人没有还手的意思,转身将带头的小混混的头踩在了脚下,随即又用铁锨狠狠的拍了两个后背,打得这个小混混嗷嗷直叫。
“叫爷爷,说以后还敢来不了。给我向你张爷爷认借。”曹老二喊道。
“爷爷,爷爷,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小混混连声说。
“再来怎么办。”曹老二又举起了铁锨。
“再来我是你养的,真的再也不敢了,爷爷,饶了我吧。”小混混这回是彻底服了软。
2
曹老二一个人收拾了五个,老张头在一边连出手的空都没有,站在一边看着,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干净利落。
“这小子下手够黑的,这小子,学好了成。如果不学好,将来不定弄出什么祸事来。”老张头站在一边心想。
曹老二一个人打五个,而且是为了保卫工厂财产,见义勇为。这个事情受到了街道和厂子里的表扬,年底的时候,被评为厂子里的标兵。“先进”事迹很快在街道和区里,甚至申城市都传开了。
真实的情况是,曹老二以一打五的“先进”事迹,很快在街道、区里、申城市传开了。
那是一个潮流的时代,一个“立棍”、“横横“被一些小年轻人追捧的时代。
勾人打架,约点打架的事,时常发生。大院里有大院的小霸王,街道有街道的小霸王。不服就干,直到干出一方的胜负。
从大院打到街道,从街道又打到区里。甚至两个区之间的霸主们,会在两个区的交界处,约点打架。
大的打完了,给小的做出了榜样,成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哎,听说没?铁西区的大柱子和皇姑的二肥,在两洞桥约点,双方来了上百号人,都带着家伙,三角刀,喷子。大柱子和二肥见了面,问要‘文斗’还是‘武斗’,后来双方说要‘文斗’,于是大家就找了个饭店,大吃了一顿,讲和了。咱们长大了,也得学他们,拉一帮人,看谁还敢欺负咱们。”一帮孩子围坐在有些斯文的孩子中间,听他像模像样的讲着故事。
当时,打架通常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些混混没事找事,你吹牛,我不服,就争执起来,再不服,双方就回去找大哥,约好人。
各个地方的大哥听说小弟在外受气了,自然要出头。打架不仅是为了小弟出头,还要给自己树立威信。
当时,只有地痞小弟们,才会找上门堵住别人,趁人之危的,寻机报复。
那些被称为流氓的大哥们,通过约点,纠集人马,比谁的人多,谁的家伙狠,才威风,有体面。
双方一般都会把约会的地点安排到双方地盘的交界。
见了面后,双方大哥会出面,让惹事的小弟见个面,双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谈一谈,再评评理。最后,装做体面的问一句“今天咱们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这个时候,双方的人马就要看两方大哥的“眼缘”了。如果文斗,由双方大哥出面,找个地方,大家大吃一顿,算做交个朋友,讲和了。
如果要是武斗,这跟来的一帮小弟可要受苦了。双方立刻展开一场大决战。
直到分出一方胜负,服软的一方大哥回去大哥的地位、身份大打折扣,甚至失去了霸主地位,被人嘲笑。以后见了另一方大哥,连孙子都不如。
战斗过于激烈的,引来了公安前来制止。
当时很多政法机构,不是瘫痪,也是在恢复当中,没有精力来管这些个事情。去了之后,多是将人员驱散,只要没有人员伤亡,那些被砍伤、打伤的,自己去医院看病,很少去追究责任了。
3
曹老二有了名气,自然有人不服,就上门来比武会友,也有来找茬闹事的。
单个的来了,根本不是曹老二的对手。
打群架,曹老二就是一个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说出去让人笑话。
这一来二去,曹老二和周围街道的几个大哥,渐渐成为了朋友。
和一个大哥成为朋友,那是交情。和多个大哥成为朋友,慢慢的曹老二也就成为这十里八街的大哥。而且这个大哥,是名副其实的大哥。
什么是名副其实的大哥,就是手下没有那么多小混混,没有人没事找事,到处惹事,让大哥出面去摆平。
大哥就是大哥,平日里没有人也来招惹,有事了只要出个头,就给足了面子。不需要纠集人马,约点打架。
和曹老二一同的大哥有五人。曹老二、维维、大力,加上大康、大林哥俩。
大康、大林哥俩在当地出了名,是还没当大哥之前,一次约点打架,大康、大林把打架的地点约到了公安局门前。
双方人马到齐之后,谁也不服谁,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这个时候,大康掏出了自制的喷子枪,朝着天上就开了两枪。
这可是在公安局门前,枪声一响,双方来的小混混觉得不妙,拔腿就跑。
打这以后,大康、大林在公安局门开枪的事就传了出去,这一带大哥的地位也就落到了二人身上。
五个人当中,维维后来随着父母去了外地。
大力去当了兵,参加过珍宝岛战役,回来后当了铁路警察,经常带着枪,自然也不脱离了社会圈子。大康、大林哥俩始终没有一个正经的工作。后来开了饭店,最终和曹老二伙拼起来。这都是后话。
4
厂子里安排曹老二学开车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厂子。
学开车可是厂子里年轻人一听心里都痒痒的事。
厂子里就一台大车。人们都管它叫“辽老二”,大方头,绿色,比“大解放”小一些。开起来“轰轰”的,跑起来一溜烟。
说是货车,一个月拉不了几次货。多半是厂长,街道领导,出门办公,或者谁家的亲戚里道的,有个什么事的用上了。
车少,不管你是什么领导,见了司机师傅都客客气气的。事办完了,不是拿盒烟,就是过后吃一顿。
领导们都不用了,这车就跟了司机,干些私活,也是没有人去过问。
别看曹老二出了名,在社会上好使,可在厂子里,不服气的多了是。
听说让曹老二去学开车,很多人就找上了王厂长。
“厂长,咱们厂怎么让曹老二去学开车,他哪点比我强。进厂子后,就是一个收破铜的,那活谁不会干。你就是偏心眼。”
“哎,厂长,你让曹老二学开车,有人说看见他请你下馆子,还给你送了礼。真要是这样,可别怪有人要去街道告你。”
“王厂长,本来听说咱们厂学开车的,已经定了,听说是上面有人发话,这咱也就不争了。可你怎么让曹老二去,他可是从工读学校出来的。我那侄子在你们厂子里表现一直很好,能不能把曹老二这个名额让给我侄儿。你放心,一定不让你白办。回头我请您到家里坐坐。”
一整天的工夫,王厂长什么也没干,也干不了什么。各路神仙、人马跑马灯似的找到王厂长,说起话来,直截了当,毫不避讳,说什么的都有。
去了车间,大家干起活来也是懒洋洋的,交头接耳,议论着曹老二学开车的事。
”八成是厂长收了曹老二的礼,要不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我看是,听说王厂长最近一段天天的往曹老二家跑,大鱼大肉的,走的时候,还拎着烟酒呢。”
王厂长实在听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于是,趁着没下班,把厂子里的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停下,停下,把手里的活都停下。各车间的都过来。”
见厂长这么一说,大家把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聚到了车间中央的空地上。
“我正式宣布一下。一直以来,咱们厂子要选一个职工,去学开大货车。今天我正式宣布一下,经过厂领导班子集体决定,让曹老二去学开大货车。
今天有很多人找我,还有托关系来的,说也要去学开车。说什么轮到谁,也轮不到曹老二。我想问问,曹老二怎么了,怎么就轮不到他。
想想,曹老二进厂之后,就一直在厂收购站,收废铜。一干就是这么长时间。让你们干,你们谁愿意干。
的干了几天,就托门子找关系的,非要去干技术活。
现在,把大家找来,大家评一评,看看谁够学开车的资格。
先说厂子里,在生产一线搞技术,这些年厂子里没有少培养你们,技术学成了,反过来看开车好,又要学开车。就冲这一点,生产一线的,不能去学开车。
再就是厂里的保管员,你们的工作比起整天在门前收废品,条件要好得多,你们也没有资格。
还有哪个部门,材料科、销售科,天天的不是外出旅游,就是吃吃喝喝,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人要求去学开车。
再就是厂子里坐办公室的,你们拿着比工人高的工资,现在也有人想去学开车,办公室坐够了是不,那就去生产车间,或者先去收废品。”王厂长说到这有些来气。
“大家想一想。以前厂子里已经定了让谁去学开车,怎么没人争。现在让曹老二去,怎么意见这么大。要我看就是吃饱了没事闲的,见什么事都气皮眼胀的。
今天咱们就说说为什么让曹老二去学开车。一个是他任劳任怨,在收购站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他为了保护集体财产,见义勇为,这事就不用细说了吧。最主要的是,我们厂子更换变压器,多亏了曹老二他爸爸帮忙,给我们厂子解决了大问题。
还有最后一点。我知道,在场的,能够进入咱们电线厂,家里都有些路子,有些后门,有的爹娘老子,还是当官的,在政府部门上班。无非当时就是为了逃避上山下乡,怕吃苦,想尽办法留在城里。你们觉得你们有背景,曹老二只是从乡里来的,条件不如你们。告诉你们,曹老二家的背景一点不比你们差。
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别没事的总是背后嚼舌根子,有能耐把厂子里的生产搞上去。以后这事谁也不要再提了。如果谁再拿这个事找事,正好曹老二去学开车,收购站那个地方还缺人呢。不行你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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