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
他当然怕死。
如果不是因为怕死,他去年就不会在洪水里垂死挣扎。
如果不是因为怕死,他也不会从黑砖窑孤掷一注地奋力一跳。
只有怕死,才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会唱歌吗?”
卓青远脑回路突然转个圈,问得金玉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实在卓青远跳进水里,从水里扎个猛子露头呼吸时,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选择的是金玉梅,不是夏七。
他看到金玉梅哭了!
辛乐瑶,何倩倩,李林红,甚至是卓小莲。他都没见过她们为他哭过,那种温情,在此时此刻的当下,被无限放大。
他和何倩倩的感情,就是从卖唱开始的。如果要重拾一段感情,他也想为她唱首歌。
“是你想唱吧?我听他们说,你唱歌很好听。”金玉梅嬉笑地看着卓青远。
“他们又是谁?”
“金巧姑!还有……记不清了。”
卓青远差点忘了她们的姑侄关系,听到金巧的名字,卓青远顿时没了兴致。这个女人,除了碎嘴,就爱八卦。
回家后,卓青远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城。不为别的,只为陪秦雪过年。
回到省城,卓青远和秦雪一起先去拜访楚平山。
以前秦雪有些回避楚平山,自从卓青远一次次无事生非地折腾之后,他们和楚平山的联系越来越密切。
十多年来,秦雪第一次去楚平山家做客。这一非同寻常的举动,被楚平山视为接纳和原谅。
秦雪之所以带卓青远拜访楚平山,她有自己的考较。楚平山身为省会城市的公安局副局长,他的社会关系和地位,有时候可以在特殊情况提供特别方便。
楚平山的老婆,在市委宣传部工作。这样的社会关系,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既然他们承韩晓光的那份情,秦雪也不能一直端着。
以秦雪的身份,去拜访楚平山再合适不过。没人会把他们之间的交往,与利益交换方面牵扯。
晚上的酒局不值得一提,秦雪不喝酒,卓青远第一次登门做客,又有秦雪在跟前,他有些放不开。楚平山的夫人郑芳倒是客气,她越是客气,秦雪倒显得有些不自在。
卓青远看出了秦雪的窘态,吃完饭就说晚上还有事,被动地带着秦雪离开。
两人刚走出小区,卓青远就回头问着秦雪“你要是不习惯,下次我可以自己来。”
秦雪没说话,她拉了衣领,盖住半边脸。年节时分,大街上比较冷清,出租车都比平日里少很多。
秦雪等着卓青远的后话,她扭头看时,卓青远已经掏出香烟,正准备点火。
“没了?说完了?”
“没了?还想让我说什么?”
“呵,不是我蔑视你,你和楚平山之间的距离,还差着一个秦雪。你以为你认识他,他帮过你几次忙,你们之间就可以平等对话了?幼稚的想法。”
“不是还有你吗?”
“正是因为有我,所以我才不希望你透过这一层关系,老是去打扰人家。他与我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距太大,所以要适当地保持距离,距离越近,越会被认为是在投机取巧。”
“那就是说,以后我不能找他帮忙了?”
“也不尽然,我们现在正处于初创阶段,需要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为我们背书,以后你的那些小破烂的事,能不打招呼,就自己私下处理。”
“我做的都是正经事。”
“嗯,我相信你的迫不得已,以后最好把屁股擦干净点。”
卓青远刚想反驳,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跟前,他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秦雪可不好糊弄,好在她对卓青远所做的那些事,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第二天,卓青远又约秦雪去拜访吴教授。
他自己和吴教授住在同一小区,让他自己去见吴教授,他有些心虚。这种文化上的不自信,刚好说明他还有羞耻之心。
大年三十,卓青远早早地来到秦雪家里,秦雪一直在忙,忙着收拾家务,忙着准备饭菜。
即使只有两个人,她也要把家收拾的干净,该有的规矩一点都没丢。那些年和白园荣在一起,她们俩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吃饭时,秦雪破例开了瓶酒。
卓青远从未见秦雪喝过酒,只道是她不会,或者酒量浅。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卓青远即刻掉入秦雪的阳光陷阱之中。
卓青远一直喝到口吐粘液,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输的。第一瓶喝完时,他就发现秦雪似有几分醉意。
他想乘胜追击,一举将秦雪喝趴下,结果第二瓶酒倒完,秦雪的状态仍旧似有还无。
秦雪接到一个电话,她回房间接电话,待她接完电话出来时,卓青远已经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傍晚时分,卓青远从沙发里惊醒。他揉着眼睛看了一下四处,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而秦雪正坐在餐桌跟着包着饺子。
“秦姨你演的可以呀?”卓青远坐在沙发上,一副被斗败的公鸡模样。
“大过年的,我可不想给你上课,你自己汲取教训就行。”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天天喝?”
“对,我还不仅天天在家喝酒,我还天天在家唱歌,跳舞。是不是还要再比一下唱歌?”
“算了,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今天过年,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
卓青远被秦雪说的一怔,他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阳台去抽烟。
这一年他过得真憋屈,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抛洒内心的憋屈。
而此时,同样憋屈的还有卓青玉。她刚刚和婆婆一起包完饺子歇下来。她一个人躲到房间,忍不住地哭了一阵。
她不知道弟弟现在人在哪里?自己给他汇的五十万,他一直都没动。廖泽伟还告诉她,卓飞那张卡,连查询的记录都没有。
自己明知道他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种无力感,一次次使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歉疚之中。她是他姐,虽然从血缘上隔着点距离。但从情感上,他们的感情又胜过一般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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