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方向传来异响,骆君稀机敏地抬起头,一只义眼在枝叶中若隐若现。那名东南亚人走过他身边,看了他一眼,扶起了地上的程知行。
骆君稀将谢倏轻轻放到地面,脱下外套,枕在她脑袋下面。他站起身,无声地朝那人走了过去。
那人掏出枪,对他连连扣下扳机。他手臂和肩膀中弹,却好似并不在意,径直走过去,他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将那人扑倒在地,理智已经离他远去,他像一头野兽,在面前唯一的猎物身上刺下獠牙。
他们在地上翻滚,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蓦地,那人一记飞扑,将他摁倒在地,几记重拳,他口中吐出鲜血。
眩晕中,骆君稀够到地上的枪,他举起手,用枪把猛击那人头部,一个翻身,将他制在身下。他扔掉枪,此刻,只有沾上皮肤的血,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一下、两下、三下……咕嘟一声,一只义眼滚落到地面,拳头下的人血肉模糊的脸上,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诡谲的暮色中,他仿佛凝视着死神的面孔。
头顶传来警笛的轰鸣。他推开已无声息的躯体,坐在地上,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精巧的耳环。
商子虞并不是第一个发现骆君稀失踪的,但他却是第一个知道去哪里找的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看着他缠着一身绷带的狼狈样子,叹了口气道:“还知道带个定位,不算疯到无可救药。”
“等你们抓人,黄花菜都凉了。” 骆君稀冷冷看了他一眼。
“好歹也是我救了你们,倒不求你说声谢谢,不用这么讽刺人吧。”
“谢谢。” 骆君稀眼睛有些泛红,“我以为她不行了。”
商子虞拍拍他,说:“她命大,应该没事。”
骆君稀轻叹一声,说:“她命大这个事,到底跟几个人说过?”
“每个人?”
谢倏睁开眼睛时,一切都是模糊的轮廓。
“我是不是瞎了。” 是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没有,你撞到了头,脑袋里的瘀血消了,视力就会恢复正常。” 骆君稀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过了片刻,他的样子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将她的病床升高,递过来一杯水。
“身上哪里疼吗?”
“哪里都疼。”
“你断了三根肋骨,要好好养养。” 他替她理了理头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那个人……他没死,不过,他会受到法律的审判。”
谢倏点点头,看向窗外的方向,淡淡说:“就那么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医生来过之后,看望她的人接连来了一波又一波。
宋晴晴从进门起就鬼吼鬼叫开来。
“倏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喊!” 骆君稀捂着耳朵制止她。
宋晴晴怯怯看了他一眼,溜到谢倏身边,关切地握着她的手说:“倏倏姐,你这段时间一直被那个大坏蛋关着吗?”
“嗯……”
“我听他们说,那人年纪很大,脸上还有个疤呢?” 她凑在她耳边小声说。
“年纪不大啊,没你们骆队大,脸上也没有疤。”
“还没骆队大,这么年轻?” 宋晴晴偷偷看了一眼骆君稀,但他显然听见了她的大嘴巴,一脸无语地瞪着她。
“只是个毒贩而已,现在已经抓住了。” 谢倏平静地说。
老方进来的时候,谢倏惊得差点丢掉了手里的苹果。
“你……你没死?”
“臭丫头,盼着我死呢?”
谢倏看了骆君稀一眼,他抱歉地摆摆手道:“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
老方拉了张椅子坐下,说:“离死也不远了,捡回来一条命。程知行的人,下手真TM黑。”
他看了一眼谢倏,又看了看骆君稀,说:“你手里明明有程知行的罪证,七年,整整七年,都没想着拿出来?”
“那可是我的保命符,哪能这么轻易拿出来啊。”
“保命符随随便便就给这小子了?” 方启远毫不客气地讽道。
“你就说是不是他救的我吧,只能说我料事如神,这以后再叫我接活儿,得涨工资。”
老方翻了个白眼,说:“以后你的老板就是他了,你让他给你开工资吧。”
“啊,这多不好,我一向都是凭本事挣钱的,现在这么搞,别人都会以为我是靠别的路子,影响太差了。”
“你可以靠别的路子,我没意见。” 骆君稀在一旁瞅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谢倏出院的那天,冯秘书长亲自来了,她之前已经来过两次,每次来都要监督她喝完整整一保温壶的骨头汤,谢倏多少有些怕她。
“稀稀啊,我觉得还是先让倏倏回家里,这样也方便孙姨照顾她。”
“不用,妈,我会做饭。”
“你能跟孙姨比?而且,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年轻人没自制力……”
谢倏的脸刷地红了,骆君稀连忙打断了这越发离谱的话题走向:“妈,我不是这种人。”
冯绮念叹了口气,说:“那你好好照顾她,这孩子,瘦得我都不忍心看。”
“好好好,养胖了我再给您送过去。” 骆君稀推着她往外走,一手扶着谢倏走出了病房。
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送走了冯秘书长和孙姨,谢倏坐在沙发上,感到筋疲力尽。
骆君稀从外面回来,见她一脸的生无可恋,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说:“累了?”
“累-死-了。”
“我妈一直想要个女儿,乐柠姐出嫁以后,很久没人能给她练手了。”
“别练了,再练给我练废了。” 谢倏摸着鼓鼓的肚子,感觉昏昏欲睡。
“累了就睡吧,明天,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不是要送我大钻戒吧?” 谢倏的脑袋靠着他的胸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大钻戒不是明天。” 骆君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禁失笑。她最擅长的就是大剌剌地走在别人路中央,把人创飞到马路牙子上。
第二天上午,谢倏见到了传说中的“礼物”。
它从航空箱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观察了一下这个家的生态环境后,小心翼翼地溜了出来,白色的肉爪无声地落在地板上,过了一会儿,它撒欢地跑了起来,脚下却一打滑,肉嘟嘟的肚皮直接趴到地上。
“西西!” 谢倏兴奋地叫了出来。
“西-西?” 骆君稀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是啊,西西,它的名字,东西南北的西。” 谢倏撸着西西翻起的白肚皮,笑着说。
“为什么非要叫这个名字,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西西。” 骆君稀紧皱着眉头。
“我觉得它完全就是一个西西,你看它长得多漂亮,再养养会是一只很强壮的猫咪。” 谢倏把西西抱了起来,拿脸蹭着它的脑袋,“而且,它特别爱干净,你看它的爪爪多白。”
“再爱干净也会掉毛。” 骆君稀抱着胳膊,看着智力水平接近的一人一猫撒着欢。
“那就麻烦骆支队你勤快点打扫啦。” 谢倏云淡风轻地说。
骆君稀刚想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但一想到昨天魏局才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尽快归队,便没说什么。然而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她还总对他称职务,似乎又有些不妥。
他就这样在脑内纠结着,作出谢倏理解不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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