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行动小组由薛局亲自坐镇,针对抓捕毒枭程知行的钓鱼行动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各位同事都是从各个分局抽调上来的精锐,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玄塔分局曾经的刑侦支队长骆君稀,这位是他的朋友凌望岳,凌先生是成功的企业家,也是我们这次用来将程知行引出来的买家。这一次,他们二位将协助我们一起开展行动。”
会议商讨了许多细节,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天黑。终于散会,沈其则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同众人一起走出分局。
他坐地铁去了医院,这是他每天晚上的必到之地。自从他母亲罹患肺癌,医院就成了他第二个家。他父亲早逝,母亲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想将她留在世上更久一些。
他走进病房,母亲形容憔悴,却仍笑着对他说:“工作这么忙,就不要每天来了。”
“不忙,妈,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他拿起一只橙子,仔仔细细地剥了起来。
沈母叹了口气,说:“你不用唬我,我这是癌症,哪有好的这一天哟。”
“现代医学发展很快的,你看你现在吃的这个新药,不就效果很好?”
“说起这个药,我听隔壁老孙头说,这药很贵啊,要是实在不行,咱就别吃了吧。”
“不贵的,妈,我有个朋友帮我们加入了制药公司的临床计划,咱用这药是打折的,所以不贵。”
“真的假的,这不是你编出来哄我高兴的吧。”
“当然是真的,我哪编得出这些。”
沈母睡着后,他轻轻关上病房门,走了出去。他穿过繁忙的医院走廊,推开应急通道的门,冷空气扑面而来。
他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他拉开门,正要回去,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似乎正在等他。
“沈其则支队长,你刚才发出的消息,已经被屏蔽,并且转发到了公安内部的监控系统里,所以,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好好交代一下你刚才发了什么。”
沈其则并没有做什么抵抗,坦然交代了自己替程知行办事的事实,也同意在这次行动中配合警方,给程知行释放一切正常的假消息。最后,他提出了自己唯一的请求,就是见骆君稀一面。
“是谢倏告诉我,你就是内鬼。” 骆君稀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给出了这条信息。
沈其则的脸上倒有一丝豁然开朗的轻松:“啊……所以她看见我了,可惜,我没见着她。”
“为什么?” 骆君稀的语气满是不解,更有痛惜。
沈其则苦笑道:“为什么?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生下来就是不用为钱发愁的大少爷。”
“我知道你母亲的病需要花钱,但是你有困难,只要提出来,组织是会帮你想办法的,甚至我也可以……你为什么要……”
“求人不如求己,你不要误会,这件事上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是心存感激的,但我也不想一辈子欠着人情度日,人情债对我来讲,实在是太沉重了。”
他看着骆君稀,平静地说:老骆,我真的认你这个朋友,所以,临了了,我还是想见你一面。一起抓柴桑那一次,我确实不知道他们要对你下死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和小莫爷之间的恩怨,要是我知道,绝对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有件事,我还是想拜托你。”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情绪的波澜,“我妈那边……还请你不要告诉她我的事,如果她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执行任务了,拜托了。”
骆君稀点点头说:“你放心,伯母那边,就交给我。”
“我妈现在在吃的那种靶向药,程知行找了门路,帮我们加入了那家制药公司的临床计划,我已经提前预支了五年的药费,应该够用了。”
“好。” 骆君稀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尽管始终无法原谅面前这个人为了钱背弃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和帽子上的警徽,但他又似乎能够理解,对于沈其则这样铁骨铮铮的硬汉来说,向熟人剖白苦楚、低头求助,对他来说是怎样一种抓心挠肝的煎熬。
骆君稀走后,沈其则的思绪回到了抓捕柴桑那天的机场。
他的枪口抵在柴桑的太阳穴上,对他说:“柴桑,你被捕了。”
对方举起双手,他给他铐上手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对了,小莫爷让我告诉你,你的老婆孩子已经到加拿大了。”
柴桑惊愕地看着他。
“你……”
他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投送了几张照片进去,把那些照片一张张给他看了一遍,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说:“进了里面,记得告诉警察,那几张照片里的,就是小莫爷。如果他们给你看照片,也记得要说,那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小莫爷的老婆,莫昆的儿媳妇。不过他们照片上的确实就是莫昆的儿媳妇,你以前见过的,照实说就行了。”
柴桑思索良久,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姓程那小子做的一个局?把我送进去,给他洗白身份?”
沈其则笑了:“柴老板还不算太笨,只不过,你现在才反应过来,也太晚了。”
外面传来警笛声和嘈杂的人声,沈其则押着他下了车,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哦,小莫爷最后让我告诉你,当年,你们逼着他从美国连夜赶回去给你们那几老东西磕头,还差点弄死他老婆,留着你的家人,只让你一个人偿命,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思绪回笼,沈其则看着审讯室雪白的墙壁,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忽然摸到了左手上那个疤,那是他刚当缉毒警的时候,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一个毒贩用烧红的勺子烫到的。那人正犯瘾,用勺子熔药时被他逮了个正着。
这当然不是他身上唯一的勋章,如今,却都成了对他无言的讽刺。他最终和那些被他亲手抓住的罪犯一起,跌入了污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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