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赵武绞尽脑汁“回忆”起来的地址,警方在城乡结合部的一间出租屋找到了赵文——确切来讲,是他的尸体——身中数刀、其中一刀割破颈动脉,失血过多身亡。
“切口干净利落,一刀毙命,这个凶手很有可能是职业的。” 骆君稀半蹲在地,看着尸体说,“尸僵开始消退,皮肤有一定弹性,但已经现出腐烂的迹象,死亡时间应该在24-48小时之间,也就是说,昨天赵武当着我们面给他哥哥打电话的时候,赵文已经死了。”
李超问:“骆队,他被杀是不是跟赵武拿到的那笔钱有关系?”
“嗯,很有可能,也许那个钱是赵文偷来的,所以被钱的主人灭了口……不管怎样,这个凶手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们走访了出租屋周围的几户邻居,都说不认识赵文,也没见过什么可疑人物。这种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廉租公寓,人员流动大,彼此之间连个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消失了,就像一粒石子沉入汪洋大海,无人在意。甚至打从一开始,就没人注意到这颗石子存在于天地之间。
翻遍了整个屋子,既没找到凶器,也没找到那种绿色药片。骆君稀透过房间唯一的窗户往外看,人工渠边小贩推着车支起一个个小摊儿,烤肠、炒面的香味飘了进来。
“联系这段河道的水上公安,组织一下打捞,看看凶器会不会被抛弃在人工渠里。” 他对李超说。
回到分局,和禁毒支队的同事一起开了会,复盘了一遍最近申海市绿色药片的踪迹和相关人物。
“目前抓到的,都只是和赵文差不多的小鱼小虾,连个正经贩子都算不上。” 沈其则说。
“但是,这两个人,他们都提到了是从一个叫森哥的人那里拿的货。” 他指着白板上两张照片,用线连起来,在上面写下了“森哥”两个字。
”这个森哥,可能是经销商?” 骆君稀托着下巴问。
“嗯,我已经让我的线人去打听了,最近申海有没有出现森哥这号人物。”
走出会议室,骆君稀踱步到走廊尽头,在窗边拨通了谢倏的电话。
“喂,在哪里?”
“在一个艺术展,红楼附近。”
“你不是去跟外遇么?”
“是啊,跟到这里了。”
“这小三还挺文艺。”
“不是哦,这次委托人是男的,跟的是他的太太,是男小三陪太太看展。”
“这倒新鲜。”
“怎么了,就许你们男人搞外遇,我们女人就不能发展一点婚外感情?”
“谁这么做都违法,不分男女。”
“好好好,骆支队是道德标兵。”
“你还去别的地方吗?发个地址,一会儿去接你。”
“不去了,基本拍完了,那我也看看这个展好了。”
谢倏挂了电话,在空荡荡的展厅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一个雕塑吸引了她的注意:褐色黏土质地的球体悬在半空,只由几根造型独特的金属线条从下支撑,整个雕塑的底座是一个金属斜坡,表面故意作出斑斑锈迹的样子。
“西西弗斯欺瞒众神,被罚将巨石推上山顶,山高路陡,每次刚把巨石推上山顶,就又会滚下来,他就得重新推,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一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嗓音柔和而低沉,却似一把精心打磨的刀,锋刃透着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天天盯着我,你没别的事可做?” 谢倏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雕塑上没有移动。
“今天真的是恰好碰到的,我在附近吃饭。” 声音的主人说。
谢倏木然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又问。
谢倏这回终于转动了脑袋,她斜眼看着他,冷笑道:“回去?回哪里去?”
他看向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平静而冷冽:“从哪里跑出来,自然应该回到哪里去。”
“我偏不,怎么着,你再把我抓回去?”
“我不会强迫你,你是知道的。”
听出了他意有所指,谢倏转过脸来,不再看他。
“就算你把我抓回去,我也会天天想着跑。而且,现在不是以前,我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有的是人会找我。”
“你说那个警察吗?还是那个卧底?” 程知行的语气带着嘲讽。
“关你屁事。”
“你就不怕那个警察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绑架犯和人质的关系?还是罪犯和受害者的关系?” 谢倏再次冷笑道。
“Joyce, don’t forget that we are married by law.”
(真真,别忘了法律上我们是婚姻关系。)
“呵呵……” 谢倏笑出了声,“你一个连刑法都不遵守的人,居然在这里跟我讲婚姻法?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呢?”
“况且……” 她收敛笑容,冷冷看向他说,“和你结婚的是吴真,不是我。吴真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放过我,我不去找你的麻烦,怎么样,很公道吧?”
程知行沉默了,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似的。
良久,他才又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判?”
“我没有。” 谢倏干脆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那要不然,你就弄死我,这样,就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了。”
她笑着看他,眼神充满挑衅。
“谢倏。” 骆君稀的声音从背后呼唤她。
她飞快转过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来得好快啊。” 谢倏小跑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
骆君稀看了一眼程知行,两个人就那样对视了几秒。
“他是谁?”
“不认识,一个怪怪的人。” 谢倏拉着他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郊游。
骆君稀俯身亲了亲她的头发,谢倏却拽过他的衣领和他接了一个吻。
她难得在外面如此主动,倒让他猝不及防地红了脸。谢倏见他这反应,乐地咯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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