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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模仿谋杀(1 / 1)

谢倏一边在脑海里重建被打成碎片的色彩和线条,一边努力回想着Meyer教授讲过的那些名画背后的故事。

终于,她在一幅画前面停住了脚步。

“我觉得……就是这一幅,复刻的是戈雅的《农神噬子》。”

谢倏在手机上搜索到戈雅的原画,给骆君稀看。

“我去……这么血腥?” 看着画作里已然被“父亲”吞食掉头颅,鲜血淋漓的婴儿躯体,骆君稀发出了感叹,“这画的是谁?”

“这个披头散发的老头就是农神萨图恩,也就是希腊神话里的克洛诺斯,他是宙斯的老爹。这个人因为曾经阉割了自己的父亲,就总是害怕自己的孩子也会对自己不利,结果他老婆每生一个孩子,他就吃掉一个,杜绝后患。”

“这么变态?那……宙斯怎么没被吃掉?”

“生到宙斯的时候,他老婆实在心疼得不行,就把孩子藏起来,拿襁褓包着石头给他吞了蒙混过关。后来宙斯长大,果然还是推翻了自己的老爹,当了众神之王。”

“孩子和石头……口感上分不出来吗?”

“神话故事啦,讲什么逻辑。” 谢倏摇摇头,“总之,这幅画反映的是父权社会中普遍存在的逐渐衰老的父亲对日益成长的儿子的忌惮和恐惧的主题。”

“所以……如果是这幅画的话,李星宇是想向我们揭露他父亲对他也存在这幅画里这样的暴行?”

“他整出这么大动静,直播给全世界看,总有什么理由吧。”

“你确定是这幅?”

“我不确定,但也没有更好的答案了。”

“赌一把?不是你说的,不贪心的人能赌赢?” 骆君稀浅浅一笑。

“这种事情上赌一把,骆支队,你变了。”

“还有不到2分钟,像你说的,也没有更好的答案了。” 他看了看表说。

他们把这幅被作者命名为“无题35”的画作从墙上卸了下来,翻到背面,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串八位数字。

他们提着画,回到了周念甄身边。

“第一幅画,我们找到了。” 骆君稀。

“看到了,那你们输密码试试看吧。记得要在镜头前面输,让大家都见证一下。” 电话里的声音说。

谢倏把画作展示到镜头前,说:“这幅画复刻的是戈雅的《农神噬子》,我现在来输入一下背面的密码。”

她把画递给骆君稀,举起那台手机,打开加密相册程序,开始输入第一个相册的密码。

还剩最后一个数字,她的手指悬在7的摁键上方,她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如果相册打不开,会是怎样的后果。

“还有不到20秒的时间了,需要我来倒计时吗?” 戏谑的语气又从听筒里传来。

与此同时,直播间评论区也开始疯狂刷起倒计时,仿佛这是一场游戏。

按下最后的7,谢倏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相册打开了,里面正是“无题35”。

“那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放老人小孩先走。” 骆君稀说。

“可以,开西南门,老人小孩可以出去。”

“搞这么大阵势,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你和你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骆君稀一边问,一边飞快给李超发信息,让他排查宁谷汇西南门附近楼宇的人员信息。

“我爸啊,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他对你不好么?” 谢倏问。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那种,人前被所有人夸赞是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背地里却是个十足的变态,虐待妻子、打骂孩子的那种人?我爸,他就是这种人。”

“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你母亲也是受害者?” 谢倏继续问。

“我妈是学美术的,但你们知道她最擅长的是什么吗?就是用她的画画技术,来遮身上的伤痕,尤其是脸上的淤青,她总是遮得天衣无缝,差点连我都以为,那些伤不曾在那里。”

“所以你设这个局,是因为你妈妈?”

“你的问题太多了,别坏了规矩,时间不等人,你们赶紧开始找第二幅画吧,不过……你看看,观众朋友们,都嫌我给你们出的题太简单了呢。”

谢倏起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听到周念甄颤抖的声音说:“姐姐……你……你快看!”

她顺着周念甄手指的方向去看直播间的画面,只见评论区一水地刷起“上难度”三个字。

“是有人起的头,已经去查了。” 骆君稀也在自己手机上看着直播间的实况。

“真的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吗……” 谢倏感到一阵心寒。

“既然人民群众都要求我给你们上难度,那我就满足他们的愿望,第二幅画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而且,只能问两个问题。”

“难度上去了,筹码也得跟上吧,找到第二幅画,放商场里的客人都出去,怎么样?” 骆君稀说。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沉默,而后对方说:“放所有人走也可以,我甚至可以放老板的女儿走,不过,这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可以告诉你们密码,让你们解开她的外套,不过嘛,前提是,警察叔叔,你来穿。”

“好。” 骆君稀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看着谢倏在一边对他直摇头,他用嘴型对她说了一句“没事”。

“密码是什么?” 骆君稀对谢倏招了招手说,“你来帮她解吧。”

“已经发给你们了。”

谢倏根据李星宇发来的密码,解开了周念甄身上的炸弹,她小心地帮她脱出那件巨大的外套,有些犹豫地看着骆君稀。

“不要耍什么花招哦,警察叔叔,快穿上你的新衣服,乖乖坐到椅子上。” 李星宇在电话那头催促着。

骆君稀脱掉外套,接过谢倏手里的那件,穿到了身上,在周念甄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嗯,这衣服你穿更合适,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放肆的笑声。

“甄甄,你快走,往外跑,你妈妈在等你。” 谢倏拍拍惊魂未定的周念甄。

“姐姐……你们……”

“我们没事的,你快走。”

望着周念甄的背影消失在过道拐角,谢倏做了一个深呼吸,眼神再次变得坚定。

“好,那么,我要问第一个问题了。” 骆君稀的语气异常冷静,“第二幅画,是不是关于你父亲家暴你母亲?”

“不是。”

骆君稀望了一眼谢倏,她定定地凝视着他,脸上的血色比先前更匮乏。

“别紧张。” 他柔声对她说。

“那么,第二个问题。” 他淡定地继续说,“这幅画,和你家的火灾有没有关系?”

“有。”

谢倏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她自言自语地说:“这里大部分的画我都对上了,没有跟火灾或者火相关的呀……”

她在整个画廊里绕了两圈,又回到原地,望着骆君稀泄气地摇摇头。

“谋杀呢?有没有和谋杀相关的?” 骆君稀突然灵光一现,“也许那次火灾的关键,并不在于纵火,而在于,想要某个人死。”

谢倏的眼睛亮了起来,朝外面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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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

“Murder, due to its dramatic nature, is a recurring theme throughout the history of art.”

(“谋杀,因其戏剧性的内核,在艺术史中是反复出现的主题。”)

这一堂课的主题,所有人都很感兴趣,Meyer教授也讲得异常投入。

从《凯撒之死》到《马拉之死》,短短两小时,见证了数十场谋杀。

杀人这件事,吴真确实是没想过的。这么些年,她疲于应付的,是如何不被杀掉。但是,仔细想想,她完全有能力杀人,人的身体是如此脆弱,任何略重一点的伤害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那天晚上,那个人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去观察他的脖子。似乎和所有凡人一样,充满弱点。假使她拿起厨房的刀,顺势一划,就能切开他的大动脉,到时鲜血就会喷溅出来;又假使在他睡梦中,用他放在地库的鱼线,将那脖颈狠狠勒住,他很快便会无法呼吸。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他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在想,要怎么杀了你。” 吴真如实说出了心里所想。

他笑了笑,朝她走过来,隔着岛台摸了摸她的脸,说:“想好了没?准备怎么杀?”

吴真打开他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走了几步,背对着那个人,她说:“还没,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动手的。”

“哦?你今天来我这里,我让你试试看?”

吴真无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那天之后,那个人还是和平常一样,丝毫没有把她的死亡威胁放在心上。

学期末赶上毕业季,身边的人多是醉醺醺的状态。吴真没有考试,也没有局,整日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这天她激战正酣,手机却疯狂响了好几阵。最后,她只得摘下耳机,接通了电话。

“干嘛?”

“开下门,我们在你房间门口,老板喝醉了。”

她打开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有自己的房间,你送我这里干嘛?” 吴真倚着门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实验室庆功宴,他喝得有点多,你照顾一下。”

“我很忙……”

“吴小姐。” 阿宁的语气近似哀求。

吴真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喝得烂醉的男人。刚认识的时候,比她个头还矮一些,现在人高马大的,她都有些扶不住。

她费劲地把他扔到床上,正准备继续打她的游戏,却听见他迷迷糊糊开了口:“倒杯水……给我……倒杯水。”

“你思路挺清晰的,也没多醉。” 她下楼去拿水,鬼使神差地,注意力被岛台上的刀架吸引了。

她把矿泉水递到他手里,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主厨刀。

他微微起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双眼仍然闭着。

吴真的心砰砰直跳,只差最后一步——只要对准他的胸口,捅下去,她的痛苦就可以结束了,也许这个世界上很多其他人的痛苦,也可以结束了。

她缓缓抽出手里的刀,盯住他胸口的位置。她的手开始颤抖,这才意识到,原来谋杀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死死摁倒在床上,手腕吃痛,刀掉落到地上,发出金属的鸣响。

那个人冷冽的目光刺在她脸上,他似乎也用尽了力道,胸口起伏喘着气。

“下不了手?为什么?因为你弟弟?因为你无能?还是因为什么?啊?”

吴真笑了,她癫狂地笑了起来,泪水从眼眶里倾泻而出。

“哈哈哈哈……无能……对啊,是我无能,要不然……你杀了我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留我一条命,我每天……每分每秒……都会想着怎么弄死你,你不难受吗?不难受吗……哈哈哈哈哈……”

他平静地看着她,眼眸晦暗得不见一丝光亮。许久,他松开她,脱力地翻到一边,说:“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我们只能这样。”

吴真闭上了眼睛,他说得没错,她的人生,就只能这样,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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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分钟,谢倏捧着一幅画回来了。

“找到了,你要的画。”

“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电话那头的李星宇说。

她走到镜头前面,说:“这幅的原作是圭多·雷尼的《贝雅特里·倩契》,画中的少女与家人合谋杀害了她的父亲。”

她打开加密相册,开始输入画框背面的数字,在输入最后一位时,她同刚才一样犹豫,然而几秒后,她坚定地按下了那个数字——照片打开了——正是她手中的“无题17”,原型《贝雅特里·倩契》。

“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对。” 李星宇的语气里明显含着赞许。

“我比较好奇的是,贝雅特里伙同其他家人谋杀了她的父亲,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你家那场大火,也是一场谋杀,而且,凶手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其他人?” 谢倏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贝雅特里并没有参与谋杀,而是她的家人为了从禽兽父亲的手里把她拯救出来,才动的手呢?”

这时,骆君稀开了口:“火是你母亲放的?”

谢倏对上了骆君稀的眼神,虽然她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听到这话被说出来时,她还是不免感受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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