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最近练武怎么这般勤勉,就那么着急下山?”做好午饭的漆木山过来叫依旧在练剑的李相夷吃饭。
李相夷收了少师剑,抹了把头上的汗,对着漆木山露齿一笑。“哪有,前些日子,徒儿不是和您说过要自创一套剑法吗,这些天有了些头绪而已。”
漆木山这么一听,当即把手里的酒壶挂回自己腰间,感兴趣道。“进展的怎么样,舞给为师看看,让为师和你对对招。”
“师父,徒儿饿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吃饭吧,等我将所有招式都整理完备满意之时,再舞与师父您看!”
李相夷笑眯眯的说完,率先转身,步伐轻快的往回走。
漆木山咂咂嘴,看着他愈发挺拔成熟的背影,感慨道。“臭小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又过了半月余。
这天一早,漆木山还未起床,李相夷就捯饬好自己,拿上少师剑跑出了院子。
“这里才是云隐山最高最险的地方,除了师父,就只有我能凭着婆娑步上来,能看见最美的朝霞。”
李相夷对着空气兴冲冲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带着旭日金辉的红霞缓缓铺满了云隐山的整个上空。
“美吧。”他看了一会后,转过身,背对着漫天霞光。
”我自创了套剑法,取名相夷太剑,舞给你看看,给你开开眼如何?!”
尔我翩翩俱少年,飞扬意气生云烟。这句诗,形容现在的李相夷再适合不过。
长剑叱鸣,少师出鞘。
李相夷,足下施展婆娑步,穿枝拂叶的踏落在绝峰顶,钻出岩缝的翠竹细梢处,轻盈的像只白色的仙鹤。
“看好了!”随着李相夷的一声轻喝,少师剑便在他手中活了过来,点扎戳刺,迅如天崩。
“这一招叫游龙踏雪!”
——砰!砰!两块半人高的大石,被银光斩断,大石上长着的青苔也被震成糜粉。
“这一招叫,小楼昨夜又东风!”
他身姿斜转倒飞,一排翠竹接连而断。
“这一招叫······”
熔熔朝霞,辉映着气冠寰宇的白衣少年,纵横于竹林之上。竹叶被他周身溢散的罡风卷起,像一只只青色的蝴蝶,追逐着他手中的长剑,跹跹而舞。
这样的场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为其沉沦。
“最后一招,明月沉西海!”
——笃笃笃笃笃!少师剑脱手疾飞,穿透数根粗壮的竹子,画了个圆圈,重新回到李相夷手里。
待他停下来时,本就生长艰难的竹子,秃了一大片·······
直到朝霞散尽,李相夷看着除了自己,依旧旁无他人的绝峰,垂下了眼帘,食指不自觉点了点少师剑柄上的睚眦,转身离开。
“臭小子,吃火药啦,你创出相夷太剑这等高绝的剑术,怎么还不高兴?”给自己小徒弟喂招演练的漆木山收了剑势,负手问道。
“对不起师父,刚刚一时走神,手下没了轻重。”李相夷自责的低下头,瓮声瓮气的道歉,像个霜打的小苦瓜。
漆木山看他这般,有些担心道。“怎么了相夷,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师父说,师父帮你解决。”
李相夷摇头道。“师父我没事,就是最近练武有些累。”
小孩子在家长面前撒谎,之所以一眼就会被看穿,就是因为家长了解自家孩子。
漆木山心中叹息,自己这傻徒弟,什么时候因为练武累到过,撒谎都不会。
不过见他不想说,漆木山也没有硬去追问,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事。
“你许久不曾向山下溜了,不如今日下山玩去吧,顺便给为师打壶酒回来,为师酿的酒,因为你小子使坏,全酸了。”
漆木山解下他腰间挂着的酒壶,扔给李相夷。
七月流火,山下的百姓,有的已经换了厚实的秋衫。
李相夷下山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满集市的游逛,也没去茶馆听书,甚至连糖点铺子都没心情临幸,而是直接去了酒坊,给漆木山打酒。
只是这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打完酒就离开,独自寻了张空桌坐下,叫了坛酒坊小二介绍的好酒,掀开红布,大口倒进了自己嘴里。
酒水才一入口,就差点被他喷出去,担心被这里的酒客笑话,李相夷强忍不适,咽了下去。
由喉入腹,热辣辣的酒劲,直接将他的脖子和脸顶红了,原来酒这么难喝,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如此爱喝酒。
但想到总听人说一醉解千愁,他又皱着眉头往嘴里灌。
他这般姿态,逗笑了隔壁桌一个爽直的汉子。
那汉子手握一杆红缨枪,白面无须,飞眉入鬓,一双凤眼中,满是饱经风霜后的豁达,一看便是有故事的人。
“小兄弟,你这般饮酒只为买醉,可不风流,趁着天色尚早,快些家去吧。”
李相夷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是初次喝酒,有种故意犯错误的心理,如今被这汉子一说,讷讷的放下酒坛,坐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大汉怎么不知少年人脸皮薄,开解道。“喝酒本不是什么坏事,但要有个好心情才美,切莫听信那等懦弱之人胡言,说什么‘一醉解千愁’这样的无稽之言,那不过是逃避现实的蠢办法,大丈夫怎能终日活于醉梦,不敢醒来。”
李相夷就这般晕乎乎的,给他从酒坊劝解了出来,临走前,他问这大汉叫什么,那大汉笑了笑说,你就当我姓林吧。
夜里果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李相夷躺在床上,听着雨水拍打檐上瓦面的声音,把玩着手中的龙血短刀,毫无睡意。
“你在吗?”他翻身侧卧,看着摇曳明亮的烛火,轻声问。
“你出来吧,无论你是什么,是面容可怖,还是奇形怪状,我都想见见你,你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这短刀是你送我的吗······”
“——簌簌啦啦。”
雨下的越发的大,风向也跟着变化,还开着的窗户,开始向屋里潲雨。
李相夷见依旧无人应答自己,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和愤然。
从盛夏到初秋,他一直在自己身边,无声无息的关怀着自己,却不肯现身相见,究竟是为了什么。
“——轰隆!”被雷电映亮的半个夜空,很快又被墨色笼罩。
李相夷故意没有去关,雨水潲的愈发猖狂的窗户。
果然,在床帐被灌进来的风雨打湿后,——吱嘎一声,向里侧开着的窗户被关严,栓好。
这下却是让李相夷心中那股无名的怒火,烧的更旺了,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鞋也不穿,兜头就冲出了门外。
伶舟玥叹气,果然是小孩子。
李相夷将婆娑步踩到极致,在大雨中不顾方向的疾驰乱奔,想将罩在他周身的屏障甩脱,可直到他内力耗尽,赤裸的双脚,都未能染上一丝泥泞。
“我不用你给我避雨,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刀也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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