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本来以为, 一团毛线,她理得差不多了。
路该怎么走,什么时候走, 她都慢慢摸索到了一个可行的方向。
谁知道情绪稳定了一个多月的季岑风,一出手就将她好不容易理好的线团扯了个稀碎,然后告诉她, 朝那个方向走。
那个她从来, 都没有想过的方向。
司月以前对季岑风的家里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母亲去世的早,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又或者说,季如许要是哪天死了,说不定季岑风能出门吃个饭庆祝一下。
但是司月自己家里也是一团糟, 所以她知道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没人喜欢别人问东问西。她甚至觉得季岑风当时会和她慢慢接触, 也是因为知道了她乱七八糟的家庭背景, 觉得可怜才拉她一把的。
两个同样出生在糟糕家庭的孩子,总会有很多别人无法意识到的相通点的。
司月当时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后来她才知道, 季岑风和她,是天差地别。
她是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他却是铁打的心脏,能和家里彻底割裂。
他们那么不一样的,却又在那个无人知晓的楼梯间里, 开始了这么长时间的互相纠葛。
司月记得,她后来在辰逸实习了半年之后, 带着他们小组做成了一个很成功的案子。当天晚上就和同事们下班一起去吃饭庆祝。
那个案子季岑风给她指了很多次方向,他就好像一个未卜先知的预言家,次次能说中司月没看到的点。
她当时和同事在店里吃着饭, 心却早就飞到了还在公司加班的季岑风身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明明说好九点结束饭局之后就去公司找他,司月却实在忍不住提前离开了饭局。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家四川餐馆,在公司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那里面有很多好吃又便宜的餐馆,但是季岑风从来没来过这里。
他不喜欢脏乱的地方,甚至那里根本算不上脏乱,只是店铺密集,街道狭窄而已。
司月一个人拎着小包走出了热闹喧嚣的小餐馆,她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展露在温柔拂面的春风里。
她甚至想了很多个要如何感谢他的方法,送他点东西或者帮他做些什么。
司月不知道具体要做哪个,但是她好高兴好高兴。她要去见他。
可她欢快的脚步还没离开那条逼仄脏乱的街,司月就一眼瞧见了那个站在店对面看着她的男人。
他穿着笔挺干净的西装,两只手松松插在口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那么艳俗地落在他的脸上,司月却觉得他好看得要命。
季岑风朝她笑着,又不朝她走来。
司月连矜持都忘了,匆匆就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在公司等我的吗?”
季岑风低下头认真地看她,“吃饱了吗?”
“吃饱了。”
“恭喜你。”
司月脸上一阵烫红,连话都说不利索,“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很多建议,我也不会——”
可是那天她话还没说,季岑风就吻上了她。
他不喜欢那里的脏乱,不喜欢那里的逼仄。但他有一个喜欢的小姑娘,他想要叫她知道。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在此之前,司月甚至不知道,他也喜欢她。
-
司月还有另一件她不知道的事。
就是她居然可以在睡了一整个晚上之后,又陪着季岑风睡了一个白天。
最开始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处于一级防备的战斗姿势,但是随着身后的呼吸越来越绵长越来越平缓,她才意识到,季岑风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可他胳膊牢牢地抱住自己,司月哪里也去不了。
随后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睡了过去。
不仅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旁边人都没了。
司月:“……”
她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的短衫不知什么时候被蹭到了胸口,她脸一红又立马给拽了下来。
清醒了几分钟后,司月穿上拖鞋走了出去。书房门没关,季岑风正在里面给李原交代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季岑风一看到司月出来了,立马起身走了过来。
“还有半个小时,一会吃晚饭。”
司月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和自己说这个。
但是季岑风立马又回了书房,顺便关上了门。
司月:“……”
她今天满脑子给季岑风弄得乱七八糟,完全丧失了判断他情绪的功能。司月叹了口气,才想起来她今天一天还没看过手机。
下楼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居然没有一条短信和未接来电。
司月有些郁闷,她今天本来说好去公司和温时修一起讨论项目的,但是她一天没去,温时修也一条消息没发。
她坐在沙发上踌躇了一会,还是给温时修发了一条道歉短信,告诉他她可能没办法跟这个项目了。
消息发出去了二十分钟,没人回她。
司月这下心里有些凉透了,温时修应该也是有些生气的所以才不回她的消息的。
既然这个项目她是无缘了,那么卖房子的事情也需要缓缓了,不然卖了现在也还不上那差价,还会叫季岑风发现坏事。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司月完全搞不明白。
“好的,季先生。” 楼上传来了李原的声音,司月坐在楼下本打算和他说声再见的,谁知道李原走得飞快,看都没看客厅一眼。
季岑风随后也走了下来,“吃饭。”
司月点点头,跟了上去。
阿姨还是做完饭就消失了,司月安静地坐在季岑风的对面吃饭。
“晚上收拾行李,要去一个月。” 季岑风难得平和地和她说话。
司月筷子顿了一下,“是要去,看你妈妈吗?”
“嗯,过几天是她的忌日。”
司月本来打算晚上再和他说说看有没有变通的可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能不能放她回去做项目这件事了。
司月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不过我们是要在哪里住一个月呢?” 司月有些好奇,却又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后悔了,她不该多嘴问的。
“宜乡,” 季岑风接了话,“黎京的乡下,听说过吗?”
“宜乡吗?” 司月嘴角不自觉笑起,“听说过,我家以前也是黎京乡下的。”
“那要带你回家看看吗?” 季岑风抬起头看司月。
“不用不用,” 司月连忙拒绝,“房子早就没了,多少年没去过那里了。”
季岑风点点头,又继续开始吃饭。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司月心里却莫名地察觉到了一丝她无法相信的缓和。
一种争锋相对的缓和,一种剑拔弩张的缓和。
他没再处处揪着她的话语冷嘲热讽,也没再提起过从前的事情半分。
好像那个一直狠狠恨着司月的男人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不对,并不是忽然的。
那是从上次她崴脚开始的吗?他觉得愧疚了舍不得了,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还是从那个吻开始的?他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下去呢?为什么又折回来告诉自己他周日有空,还把李水琴和司洵请到家里吃饭?
还是说,是那次他在公司替她解围?说她的设计案做的漂亮?
司月有些看不清了,无数个不同情绪的季岑风纷繁错乱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太阴晴不定了,司月根本无法预知他的心态。
就连现在他忽然可以这样平和地和司月相处,她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两人吃完饭之后,司月就在卧室里收拾行李,今年黎京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一些,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就会下雪。
司月把行李箱打开放在衣帽间里,然后起身去从衣柜里拿衣服。她的衣服好收拾,内衣短衫毛衣各拿上几件,然后再塞几件羽绒服。
倒是季岑风的衣服,她有些拿不准。
“你的衣服需要等明天管家来帮你收吗?”
季岑风看了她一眼,朝衣帽间走了过去,“我说,你拿。”
“…好。”
季岑风跟在司月的后面一件一件地指,司月就帮他拿下来。
他大多都是相似的衬衫和西装,外面再加一件黑色的外套。
“今天冬天很冷,不需要带件羽绒服什么的吗?” 司月帮他把衣服塞进行李箱的另一半问道。
季岑风思索了半秒,“没穿过。”
司月:“……”
两人洗完澡之后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季岑风说是明天早上八点出门,倒也不算很早。
司月穿着睡衣睡裤上了床,她还穿着一双毛茸茸的袜子。
因为以前住的地方冬天总是很冷,司月手脚常常睡一晚上都还是冷得吓人,所以李水琴就叫她穿长袖长裤和袜子睡觉。
后来有了电热毯,司月还是保持了以前的习惯,这样一夜下来,手脚都还是暖和的。
但是季岑风就不一样了,他还是和夏天一样穿一件短袖睡衣,其实家里常年恒温倒也不冷,只是司月习惯了。
关了灯之后,司月就安静地睡在了她那一侧,季岑风也没像早上那样靠过来。
司月其实有些睡不着,今天的季岑风实在是太过太过的好了,当然和从前比还是不一样的,从前他会和她笑,会温柔地吻她。
但是和之前的季岑风相比,简直就是完全两个人。
说实话,司月心里是有点开心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是司月真的真的很开心。
她两只眼睛亮亮地睁开在黑暗里,打算等这次过年回来的时候再想赚钱的事情。至少房子钱和司南田欠的八十万她一定要还给季岑风。
一团线倒也不算是被他扯得稀碎,司月理了一天,又理出了一条思路。
这条路也好走,她眉眼微微地弯起,正要闭眼睡觉。
忽然一双大手将她用力地拉进了怀里。
“没见过睡觉穿这么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且过且珍惜吧,季先生。
另,有一些宝子觉得男女主性格很别扭,有话不直接说。我个人觉得这算是合理的,因为月月最开始嫁给季先生本来就是放弃自己了,她对生活和自己都失去了希望,也更不会想要和季先生去解释当年的事情试图获得他的同情或原谅,不过是又一次作践自己罢了。
因为三年前误会发生的时候,月月第二天就去找季先生想要解释道歉的,是季先生自己把月月轰出去的(这个前文应该有写过)。而且,说不定其实季先生早就知道月月为何而撒谎,所有的解释根本就不重要,他只是无法容忍背叛,仅此而已。
关于季先生的过去这两天应该会讲到一些,他的性格和他的童年遭遇是密不可分的。
最后,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美少女,美少女的想法怎么会是错的呢!所以还是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哈!mua~
(不说了,医生喊我去吸最后一罐氧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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