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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自污(1 / 1)

暖煦攀升,春风拂槛。

晖光从雕花木窗的罅隙间溜进屋内,爬上姑娘恬淡睡颜。

苏檀蹙了蹙眉,强撑着掀开眼皮。

昨天彻夜未眠,现下也只能勉强眯半个时辰回回神。

想到沈修妄那杀人弹指一挥间的恶煞模样,苏檀打了个冷颤,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该去办正事,否则真要彻底长眠!

深思一番,换身清爽衣裙,囫囵喝下半碗粥当作午膳,苏檀推开房门。

白日里花楼不开门迎客,姑娘们或是在房里练琴,或是在花厅练舞。

还有被折腾惨了的,勉强睡两个时辰养养神。

别看楼里一片静好,楼外大门、后门,各条巷口都有蹲守的龟公、健仆。

想逃,那就是以卵击石。

作为摇钱树,苏檀的一举一动更是被盯得死死的。

前脚迈出屋门,后脚两个小丫鬟就跟了上来。

穿绿裙的含翠开口道:“姑娘,月妈妈说让您在屋里好好休息养身,晚间还得陪沈都督。”

苏檀嗯了一声:“我歇得差不多了。”

“那您要去何处?”

苏檀脚步轻缓,往楼下东头走,“昨夜都督对那道金桂芡实马蹄沙赞不绝口,我想着亲手制一碗,晚间呈给都督享用。”

哄男人,除了床榻之上的功夫,那便是口腹之欲。

月妈妈教授的,苏檀自然要学以致用。

不过她是为便宜行事瞎掰的。

沈大都督那张嘴金贵的很,真给他吃,怕是要连人带碗踹出去二里地。

含翠连连点头,“那奴陪姑娘一起去吧。”

说着偏头朝另一个穿蓝裙的小丫鬟看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负责监视,一个负责实时向月妈妈汇报。

苏檀不动声色,自顾自走进庖屋。

流芳楼有三位掌勺师傅,川鲁粤淮扬,各菜系信手拈来。

除了姑娘美,佳肴也是出了名的。

此刻掌勺师傅在休息,若干厨娘和小厮正忙着备菜、洗切。

“哟,媚芜姑娘怎么来这儿了?”三人中,矮胖圆脸的陈师傅最为和气。

苏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递给他,笑道:“打扰陈师傅休息,我想做碗金桂芡实马蹄沙,借您灶上一用。”

昨夜沈都督一掷万金成为花魁娘子的首位入幕之宾,楼里上上下下都巴着攀一攀高枝。

现下苏檀主动找上他,出手阔绰,陈师傅收下银子自然愈发热络。

“姑娘客气了,做给都督吃的吧。”

苏檀故作羞赧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过来给姑娘打下手,动作麻利点。”

当着含翠的面,苏檀认真跟着陈师傅学做甜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话。

庖屋里其他人见着陈师傅讨巧,又得了银子,也围过来搭话。

聊到床笫之间的荤话,不免有人愈发好奇沈都督的神勇。

一时间,话匣子便打开了。

跟着的蓝裙小丫鬟叫秋蝉,见含翠一直盯着,她便得了空去向月妈妈汇报。

月妈妈躺在榻上哼曲儿,听秋蝉利索叙述。

“媚芜这丫头果真不简单,这才接客第二日便开了窍。”

秋蝉应声:“是呢,她还向庖厨们讨教女子补形吃何物,男子喝鹿血什么的。”

小丫鬟红了脸,媚芜话里话外,巴不得沈都督缠死在她身上一般。

果真狐媚。

月妈妈哼声:“那些胡人的房事偏方,她倒钻研的透。”

“罢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这几日沈都督对她稀罕的紧,她要在楼里作甚,都依她。”

“只一点,万不可让她跑了。”

“奴明白。”

“嘎吱”一声后,房门阖紧。

月妈妈喜滋滋地起身,钻到屏风后头,推开浴桶,踩上其中一块方砖。

墙后徐徐拉开一扇黑洞洞的小门,她扭着丰腴的腰肢钻了进去。

楼下庖屋里,凡是搭把手帮忙的厨娘小厮,都得了苏檀的赏钱。

聊得愈发火热。

“要我说呀,那物什的雄风,可不是单靠东西补起来的,那都是天生的。”

“胡人尤其天赋异禀。”

苏檀故作惊讶:“果真?”

年纪稍大的伙夫侃侃而谈:“自然,我记得六七年前常有两个胡商来楼里,回回搞得三五个姑娘要死要活。”

有人不怀好意:“你小子是不是扒门缝儿偷看了。”

“去你的,我哪敢啊!”

满屋哄堂大笑,苏檀也不得不跟着扯了扯唇角。

另一做久的老厨娘接话:“不错,我记得那两人常管我们要鹿血喝呢,可惜咱大魏人喝不惯那劳什子。”

苏檀静静听着他们谈荤话,偶尔插一句。

看来七年前确实有胡商常出入楼中,她当时每天被训打,害怕都来不及,哪敢多看多听。

只可惜伺候过胡商的姑娘们,死的死疯的疯,一个个花枝妍丽的进来,蓬头垢面伤痕累累被草席裹着出去。

沈修妄要她找的东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楼里。

若是找不到,那些姑娘的结局也就是她未来的下场。

思忖间,苏檀不由打了个寒颤。

有人讪笑问道:“媚芜姑娘,你是要给沈都督寻一盅新鲜鹿血么?”

这言外之意是说她嫌弃沈修妄不行?!

胆大包天。

这话但凡有一个字传到那人耳朵里,她也甭再挣扎求生,直接抹脖算了。

苏檀搅动甜汤的动作微顿,悻悻圆谎:“哎呀,我是想女子能不能喝,沈都督那般神武,难以招架。”

说罢,她揉了揉细腰,面露难色。

众人唏嘘,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在军中素了八年的少年将军,合该龙精虎猛。

京城昭善坊,皈依茶楼。

雅间里“龙精虎猛”的沈都督正在接受“三司会审”。

程樾从五城兵马司下职后,衣裳都没换,顺道从大理寺府衙把齐清珩揪了过来。

昨夜那场戏,可是瞧的他云里雾里。

“沈修妄,你怎么想的?还嫌名声不够风流呢。”程副指挥使豪饮一盏茶,重重搁下杯子。

沈都督啧了一声:“说你笨,果真不聪明。”

他朝右手边的齐少卿挑眉:“你猜猜,原因有三。”

齐清珩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茶果子,淡声道:“行之如今回京军功赫赫,在朝地位如日中天,自然引得多方忌惮。”

“水至清则无鱼,同理,人亦是。”

“若是行之清心杂念,无欲无求,一心只专朝事,圣人怕是会多心他另有所图啊。”

这番弯弯绕绕,程樾方才悟出其中道理,一拍脑门看向沈修妄,道:“原来你小子是故意的,以此事自污。”

一个心系美娇娘的风流都督形象,倒是能挡去不少事。

贪财好色总得占一头,在朝中才显得不那么另类。

为官之道,可算叫他摸透了。

沈修妄轻笑一声,丢一颗脆枣进嘴里:“此为一,二呢?”

齐清珩敛去笑意,正色道:“二,便是你要暗查当年之事,媚芜姑娘是你棋盘上的一颗卒。”

八百双眼睛盯着沈修妄,他一点动作就会引得几方注意,倒不如用颗毫无背景根基的棋子,丢进去试试深浅。

闻言,程樾浓眉一拧,脸色绷紧:“昨夜太子那边又派人刺杀你了?”

沈修妄垂下眼帘,冷哼:“习以为常。”

程樾压低怒声:“他娘的也算个天潢贵胄,多少年了还和你过不去,那徐云舒不是已经当太子妃了么……”

突然提到徐云舒,齐清珩瞪向程樾。

程樾后知后觉,闭上嘴,悻悻噤声。

徐云舒这三个字是不能在沈修妄面前提的。

谁料沈都督掀起眼皮,神色无波,付之一哂:“她当不当太子妃与我何干。”

对面两人尴尬笑笑扯回话题,齐清珩又问:“第三是因为甚?”

齐少卿才高八斗,清风朗月,官场明暗面的利益关系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却摸不准沈大都督的纨绔心。

快言快语的程樾接话:“这还不简单,因为媚芜姑娘貌若天仙啊!”

他抓起碟中的果脯,挑中一颗最剔透圆嫩的,伸到他们面前晃了晃。

“喏,修妄自小就是个喜欢看皮囊的,吃果子点心都得挑盘里最好看的。”

既然选择自污,那沈都督也定要选一个最称心的。

看都看不顺眼,就不提旁的了。

果然,沈修妄唇角轻勾,伸手夺下那颗果脯丢进嘴里:“嗬,程兄聪明不少。”

“那是自然。”

程樾总算扳回一城,不免得意。

想到正事,他从怀里掏出封密信。

“四殿下托我给你的,近些日子他陪太后娘娘南下广济佛寺祈福,待回京后再与你会面。”

沈修妄抬手接过:“嗯,那今儿就到这吧。”

“嘿,连顿晚饭都不请?”程樾瞥一眼窗外西斜的日头。

齐清珩伸手拽着他走,“修妄还要去赴美人约呢,你自个儿回府吃。”

程樾讪笑起身:“某些人守了二十三年的童子身可算有交代咯。”

沈修妄挥拳:“滚。”

“滚就滚,凶甚。”

“清珩,咱俩去吃。”

齐少卿浅笑摇头:“不了,府衙里还有一堆公案。”

程樾腹诽:罢罢罢,一个两个的,兄弟没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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