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煖探听得公主离营以后方回到帅帐,进了帅帐一看李左车坐在案前发呆。庞煖走到李左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左车,燕公主这丫头太不成话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举刀来砍我。”
李左车苦笑一声道:“老将军,你若是心疼我,以后可千万别去惹她了。”
经此一闹庞煖也知道要让李左车纳了赵致是不可能了,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让春平君筹措粮饷之事也是不成了,长此以往我军再难强大了。”
李左车听庞煖又提起粮饷之事,心中腹诽道:“你老人家想要粮饷就把我卖了,一点没有长辈该有的样子。”口里却道:“邯郸守军粮饷理应由朝廷提供,明日是大朝会,老将军带了我去,定要从郭开和春平君手中把粮饷讨来。”
庞煖自己没有办法,见李左车愿意上朝去讨粮,自然高兴。二人又讨论了一会儿阵法,练兵之法雏形初现,可以先交给赵忠去试练。
庞煖跟李左车聊得投机,亲自把李左车送回帐中,又说到燕公主太不成话了,不纳妾便不纳妾,好好商量便是,动不动就举刀砍人实在不妥。又道李左车早晚必要统领千军万马,若是连夫人也镇不住,如何能镇住三军。李左车讪讪不知如何答言。
正说话间护卫来报夫人到帅帐来了。庞煖一惊,详细询问夫人情绪如何。护卫放低了声音道:“夫人脸色不大好,老将军小心在意。”庞煖听了心中害怕,让护卫回报夫人就说自己不在,顺便探听夫人到底因何事不高兴,探听清楚了来回报,待有了万全的对策自己再回去。
李坐车在一旁听了想笑又不敢笑,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拿手拼命捂住嘴,样子十分滑稽。
庞煖吩咐完了回头见李左车的样子,不由涨红了脸道:“拙荆与众不同,我只是敬她三分,你切不可惧内。”
第二日庞煖领了李左车一同入朝,今日是大朝,连平日不曾现身的春平君也来了。
日常事务已毕,赵王偃目视郭开道:“相国,李左车遇刺之事,可查清楚了?”
郭开慢慢步出班列,将笏板举过头顶道:“回大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是此事牵涉特殊之人,臣不敢擅自做主。”
“哦,不知牵扯了何人?武安君为国辛劳,此事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本王心中不安,你照实说来。”
郭开看了春平君一眼,春平君暗叫不妙,郭开续道:“臣抓住了一个参与刺杀的贼人,认真拷问之下,他承认自己是春平君府上的门客,臣想着春平君乃是大王之兄,自己不敢往下追查,特来回报大王。”
众臣闻言俱都大惊,赵王偃转头看了看春平君道:“王兄可有话说。”
春平君想不到此事居然牵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不由大是惊慌,自己门下门客有近千人,其中难免良莠不齐,若是被人混入府中来栽赃自己,实在是难以分辩。春平君慌乱一阵,出班道:“大王,此事我并不知晓,我与李左车从无仇怨,更深知武安君对我赵国的重要,岂会行此荒唐之事?”
赵王点点头道:“想来王兄也不至如此,只是此事既有王兄门客参与,还须得王兄出面解释。”
春平君应诺,答应下朝之后随郭开前去对质。
此事又告一段落,赵王偃瞥见李左车跟在庞煖身后,唤他道:“左车上朝可有话说?”
李左车奏报军中缺饷一半之事,求赵王调拨粮饷,赵王目视郭开。
郭开苦了脸对李左车道:“少将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庞煖将军的粮草我已经是尽力筹措了,邯郸户口百万,兵马十五万,哪一天不要钱要粮,我能从哪里变这么多粮食出来?”
李左车道:“士卒必得年耗粮十八石才能保持战斗力,庞老将军五万兵马合该拨粮九十万石,可是相国大人每年拨粮只有四十五万石,还多有拖欠,如此老将军便不能安排正常训练,长此以往,若是秦人来攻,如何抵挡。”
郭开笑道:“少将军安心,如今秦国只想着进攻韩魏,短期之内必不会来攻伐我赵国,就算是秦人来了,有胡哲将军和公子葱的兵马抵挡,用不着老将军的兵马上阵。”
李左车鼻子都气歪了,一时气结。春平君站出来说道:“相国大人所言不实吧,据我所知扈辄将军麾下兵马人均年拨粮二十五石,赵葱将军军中之粮也是十八石,相国大人如此厚此薄彼,岂不令将士寒心。”
郭开道:“扈辄将军麾下皆是我赵军精锐,赵葱将军麾下也都是敢战之士,自然须得厚待。庞老将军麾下不过是些老弱病残,也就是留在军营养老之人,于国并无大用,自然需要省着些。
李左车愤愤道:“相国大人大言欺人,去年燕人来伐,扈辄将军被燕人打得抱头鼠窜,若不是庞老将军领兵接应,只怕已经全军覆没了,庞老将军以老弱之众大败燕人,逼得燕人割地求和,岂能说老将军麾下都是无用之人。”
朝中之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据他们所知去年燕人来犯,是扈辄将军大败燕人救了庞煖将军,怎么李左车说是庞煖救了扈辄,不由相互交头接耳,边说边偷眼看庞煖和扈辄,只见庞煖抬头望天,扈辄涨红了脸。
郭开想不到李左车居然知道去年战事,只怕大王追究下来,连忙和稀泥道:“少将军说的不准确,燕军已经被扈辄将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让老将军出马,一举大败了燕军,此战是扈辄将军和庞煖将军共同的功劳,怎能说庞老将军救了扈辄将军。”接着又提高声音道:“少将军说得不错,庞老将军麾下也曾为国辛劳,我们应该保证粮草供应。只是朝中的确没有多余的粮食,大王日费都减到五万钱了,我堂堂相国日费也减到两万钱了。一个月前齐国相国后胜大人前来出使,都嫌我过得寒酸,若是减得过分了,岂不让天下人看轻了我赵国。这样吧,我发扬发扬风格,日费减到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钱,再从各处衙门想办法,给庞煖老将军军中每人增加一钱,一年增加五万钱粮草。”
李左车听得郭开自己日费万钱,却给庞老将军的将士每人一年只增加一钱的粮草,气得脸红脖子粗。
此时赵王道:“少将军且住,相国大人理政十分不易,如今肯拿出一钱也是难得了,此事到此为止,散朝。”
李左车还待开言,赵王起身拂袖而去,群臣各自散去。郭开凑过来笑嘻嘻道:“少将军无须忧心,看少将军面上今日我便让人将今年的五万钱送到军中供少将军使用。”
李左车冷笑道:“不知相国大人这日费两万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便是省下来一半,也能让大军吃饱了。相国大人多吃多占,就不怕撑死吗?”
郭开笑嘻嘻道:“少将军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各国使节迎来送往都要钱,大王有些没法入帐的开支也得从我这里出,我还有兄弟子侄数十人,人人都围着我要吃饭;两万钱分到我自己身上,也不过区区万钱而已,实在是寒酸得很。”
几句话差点把李左车气昏了,恨恨道:“如今赵国内忧外患,相国大人端的好享受,只盼相国大人不要落到饥民手里,连骨头也给你吞了。”
郭开依旧笑嘻嘻道:“少将军眼窝子浅了不是,如今我赵国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在没有我郭开替岁月静好,他们在赵国还能有什么盼头,是我郭开给了他们生的希望,人人感恩戴德呢。”
李左车恨不得拔出剑了一剑劈了郭开,不过看赵王的态度对郭开一意袒护,自己也是无法。见李左车如此憋屈,郭开只觉得舒爽无比,就像让武安君吃了瘪一样,哈哈大笑着出大殿而去。
庞煖过来拍了拍李左车的肩头道:“少将军莫生气,邯郸这气象早已如此了,我老头子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精神跟他们争。”
春平君也还没走,走过来对李左车道:“郭开如此嚣张跋扈,大王也不肯管他,实是让人气愤。”
李左车一看过来的是春平君,只怕他当面又要提亲,赶紧向春平君拱拱手,如飞逃走了,看得春平君一愣一愣的。春平君尚未得到庞煖的回信,并不知道李左车已经拒绝了自己的提亲,因此拉了庞煖一同走出大殿。
李左车想着昨日公主气冲冲走了,也不知现在如何,急急骑了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