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礼看着周允臣一脸认真的表情,觉得很好笑,“你又不是没看见她那寻死觅活的样子,跟我?”
他嗤笑一声,“让她的尸体跟我?”
“我听杨参谋说你要去沪州了,你带她一起去吧。”周允臣想得很清楚,老二不相信他,那么他就直接让老二把人带过去。
“我是去干正事的,不是带病秧子过去玩的。”周怀礼重新点了根烟,油盐不进。
周允臣说:“家里的事情我会打点好,你尽管带着她去就是了。”
“你就不反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路上注意安全。”周允臣说完,转身离开。
抽了一半的烟被周怀礼丢在地上,黑色的军靴踩过,留下一个黑点。
周怀礼仰头望着天空,知道周允臣是不想因为陈沅而坏了两人的关系,所以才把陈沅拱手让人。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杨参谋,送些好的东西到庄子里给七姨娘补身子,等后天一早你就去把人接过来。”周怀礼吩咐。
“属下明白。”杨参谋略微地松了口气。
这兄弟俩可算是没有再针锋相对了。
庄子里。
大夫前脚刚走,杨参谋让人送的东西就到了。
春杏看着那些个好东西,眼睛都看直了,这得大几百块钱吧。
像那西洋参,这玩意儿也就只有大夫人会拿来吃,姨娘和下人们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春杏看了看杨参谋,“这些都是给七姨娘的?”
“都是,你且放心伺候着就是,要是有不够的话尽管叫人通知我一声,一定要把七姨娘给照顾好了。”杨参谋笑着说。
春杏木然的点了点脑袋,有这些东西,身上那些伤都要好得快了。
屋子里,陈沅听着外头的声音,脸上哪还有那悲愤欲绝的表情,反而是一片清明冷静。
陈沅看着手臂上的伤口,默然叹气。
为了证明自己对周允臣的真心,她这回可是下足了血本。
又是自尽又是割腕的,他倒是一点伤都没有,反手就把她送给了周怀礼。
呵,男人。
陈沅仰着脑袋,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纸笔写了封信,其中聊表真心,字字泣血。
陈沅撑着脑袋,看着信上娟秀的小体,又默念了一遍。
任谁看了都觉得情真意切,且为之动容。
陈沅将纸叠好放进了信封里面,等春杏进来时交给她。
“七姨娘,这信……”春杏看着她,面露犹豫。
她不确定大公子会不会收。
“拿过去送给他吧,就说……”陈沅低着头,“就说我想通了,我愿意跟着二公子,只要是他的要求,我都会做到,哪怕是死。”
春杏闻言,更加地心疼七姨娘了。
这么痴情的女子,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偏偏大公子不懂得珍惜,硬是让七姨娘去跳二公子那火坑。
“春杏明白。”春杏拿着信离开。
如她所想的那样,大公子拒绝了她的信,并且将那信随手丢进了垃圾篓里。
春杏看得眼睛发酸。
“七姨娘还有句要奴婢转告大公子,她想通了,愿意跟着二公子了。”春杏擦了下眼角的酸涩。
周允臣没动,也没出声,只是仰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人生哪里来得了那么快意,人生不如意才是比比皆是。
“七姨娘说,只要是大公子的吩咐她都愿意去做,哪怕是死……”春杏说完,哭着跑开了。
七姨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受这些无妄之灾啊。
她闭着眼睛,瞧着这漫天暮色,路过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她走了进去。
兴许吃点甜食,七姨娘心里就舒服了。
外头的小厮关了门,周允臣弯腰捡起垃圾篓里的信封,缓缓拆开。
原本干净整齐的纸面,却满是被泪水打湿过的痕迹,更有墨迹被晕染开来,依稀能看清楚里面写了什么。
周允臣忽然就有些不舒服起来,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张信纸,回想这些日子,他都干了什么事情。
他试探她的同时不忘利用她,睡她。
他确实挺混蛋的。
如今更是把她亲手送给了老二。
周允臣叹了声,陈沅没得选,他也没得选啊。
……
桌上的煤油灯明明灭灭的,陈沅起身去关了窗子,随后拆开手臂上缠的纱布,露出可怖的伤口。
留疤已是必然。
桌上放着坛烈酒,她拔下红塞子,抓着坛子把那瓶酒全倒在了伤口上面。
“啊!”她用力咬着嘴唇,却依然被那剧痛压得两肩瑟缩。
左手臂因为沾了酒,痛得不停地颤抖着。
春杏手里捧着桂花糕,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动静,急忙推开房门,被眼前这么惊呆了。
“七姨娘,你不要命了!”春杏丢下桂花糕,一把夺走了陈沅手中的酒坛。
“你何必自轻自贱,这得多痛啊。”春杏看到那伤口被酒灌得发白,即便那伤不在自己身上,她也觉得疼。
陈沅颤颤巍巍道:“身体痛了,心就不会痛了,这样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七姨娘,你这是何必呢。”春杏眼眶一酸,去拿了药和纱布,“那信大公子扔了……”
陈沅怔了一下,旋即苦笑,“也是,终究是我高攀了。”
春杏包扎好伤口后,捡起地上的桂花糕拍了拍灰尘后,打开,“七姨娘,你吃一块试试,说不定心情就跟这桂花糕一样好了起来。”
陈沅的视线落在那荷叶包裹的桂花糕上,还真就伸出手去拿了一块放在嘴边。
她看向春杏,眼神微亮。
“春杏,谢谢你。”话落,陈沅泣不成声。
春杏手无足措道:“七姨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别哭啊。”
陈沅想起,自己曾流落街头快饿死的时候,也有人给了她一块桂花糕,但是那人却险些把她卖进了窑子里面。
陈沅仰头,忍下眼中的泪,“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师父,是她救了我。”
“师父临终前,叫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未来有多难。”陈沅颤着眼睛。
“秦师父说得对呀,活着比什么都强,七姨娘你可以不要在寻死了。”
陈沅点头。
她怎么会死呢,大仇没报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死。
而这些,不过是她在人前做的一场戏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