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陈沅都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她干脆掀了被子,确认偏房的春杏睡着后,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裙子去了翠竹园。
她虽然没有去过翠竹园,但是却听春杏说起过去的方向。
春桃和春杏算是府上来得最早的丫鬟了,民国还未开始她们就在了,只是当她问起三姨娘的事情时,她便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陈沅也不勉强,看着她那惊惧的表情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她望着井口被压着的巨石,难言的悲怆涌上心头。
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陈沅是没办法搬开巨石验证三姨娘的身份。
她唇角微抿,手刚要触碰到巨石上,就听闻窸窣小跑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熄了灯,躲在了竹子后面。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出来?
隐约绰影间,是一对男女。
女人推拒着男人,娇嗔一声,“来这里你也不嫌瘆得慌!”
说着女人摸了摸手臂,打了个颤,不安地看着翠竹园的四周,越发地觉得阴森恐怖。
“就这里人少啊,平常又没什么人来,不然怎么喂饱你这个小馋猫!”男人摸了把女人的脸,抱着女人摁在石头上,胡乱亲吻了下去。
女人抱怨地骂了句死鬼,却还是迎合着男人。
天色昏暗,陈沅并没有看清楚两人的脸,只是看那落地的旗裙,至少不是丫鬟这些人。
男人喘着粗气,骂了声小浪蹄子,捏着女人的下巴用力地吻着,“老天子死了,给你憋坏了是吧!”
男人使着坏,虽然这里没人,但若是动静大了难免惹来别人发现。
他也就趁着这个机会使劲欺负女人。
陈沅听着面上起了臊意,不过是想来查看一下三姨娘,哪里想得到碰见了这场面。
而且那声音,她觉得很熟悉。
优先排除二姨娘和五姨娘,那剩下的女人就是……
这个猜测刚一出来,月色下她看见了女人转过来的脸。
赫然便是四姨娘!
她那样沉稳端着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才是。
再一细想,她跟四姨娘又有什么区别。
陈沅蹲得腿都有些麻了,但那两人在兴头上,一时半会儿显然是没有这么快结束的。
没办法,她只能盼着两人早点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提着裤子便离开了,留着四姨娘一人独自在原地收拾。
这男人倒是跟周允臣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沅揉着发麻的腿站了起来,不小心踩中了枯枝,发出声响。
正在穿衣的四姨娘眼神顿时一凌,望向了陈沅所在的方向。
“谁在那里!”
这会儿,四姨娘处于极度不安之中,她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但她看见了竹影后的身形,平静的面庞罕见地出现了恐慌。
她抓着衣服,喉咙发紧。
本想着翠竹园阴森恐怖没人来,却没想到在她忘情时,早已经有人将这场欢好尽收眼底。
“四姐姐,我不会说出去的。”陈沅走了出来,亮起了灯。
同时她的脸也暴露在四姨娘的眼前。
听她这么说,四姨娘到底是松了口气,但却也没彻底放松下来。
因为她深知,活人的嘴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你来这里多久了。”她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语气也冷了下来。
陈沅没有隐瞒,“四姐姐来之前就在这了。”
四姨娘系褂子的手一顿,“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沅叹了口气,“十年前鬼子屠城,我跟妹妹自此分离,偶然得知三姨娘的性子和年纪与我妹妹相仿,所以想来验证一下。”
这倒是四姨娘没有想到的,七姨娘会有意露着把柄给她捏着。
同时她也在思忖着七姨娘话里的真实性。
“我进周家时三姨娘就已经死了,要是我能进来得早些,或许还能告诉你些事情。”
她望着陈沅的脸,“所以这就是你进周家的目的?”
陈沅点头,“是,我找了妹妹十多年,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线索,加上老爷一心逼迫纳我为姨娘,所以我便将计就计,为的就是寻找妹妹的下落,不过是生是死,我都要知道。”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四姐姐,如今双方都各执把柄,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
四姨娘摩挲着手,“嗯,如果三姨娘不是你的妹妹,那这把柄不就没了作用?”
“这样吧。”陈沅放下灯,解开自己领子。
四姨娘露出错愕的眼神。
“四姐姐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在周家,最好少树敌,省得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当然,如果能拉拢自己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陈沅系上扣子,“这些是二公子留下来的,我虽是不愿,却没有反抗二公子的能力,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玩弄。”
她苦笑,“尽管我是被迫的,可二公子毕竟是二公子,哪有人会为我做主。”
四姨娘拍了拍陈沅的肩膀,“都是苦命的女人啊。”
她们这些做姨娘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四姐姐,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
四姨娘望着陈沅的背影,也没有久留,只留下月色下摇曳生姿的竹影。
她回院子后就把男人叫了过来,将此事告知他。
男人沉默了一瞬,往自己喉咙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四姨娘摇头,“这事不可。”
七姨娘身后有二公子,至少在二公子没有腻歪她之前是绝对不能动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查到她的头上。
而且七姨娘真心投诚,将他们二人拉到了一条船上。
“难道你不怕她把咱俩的事情捅出去吗!”男人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依他所见,七姨娘就应该杀了永绝后患!
四姨娘看着男人,眼神微微地暗了下去。
她倒是不担心七姨娘会把事情抖出去,倒是眼前这个沉不住气的男人很有可能会坏了她的事。
“这样吧,等明日下午我们在后山见,我先想想法子。”四姨娘揉着眉心,“天色不晚了,你早些回去,记得别叫人发现了。”
男人离开。
陈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特地看了眼春杏,蹑手蹑脚地关上了房门。
深宅旧院,总归是有那么几段隐秘而背德的情事。
翠竹园一趟也不算是白去,至少是平了四姨娘对她的敌意。
一转身,手中的灯便落在地上滚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