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吉宁微微冷笑着问。
小伊则点头应答:“是的,奴婢刚刚不是讲过那太上王之残暴连自己王妃和亲子都不放过么?”
“嗯……你说那老疯子喜欢看儿子们互相打架,还往死里打那种,不会是……”吉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伊低下头,声音中充满了无奈:“正是如此,那太上王他……他甚至会在其子受伤倒地后,命令其他人继续攻击,直到……”
吉宁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和哥哥幼时之经历,一时莫名共情,紧握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直到什么?说下去。”
小伊深吸一口气,神神秘秘继续说道:“直到他们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太上王才会满意地大笑,然后宣布结束,如果亲子间有胜出者,就可到得到他这为王父的赏识,如果有遍体鳞伤或精神失常者,就会被关到有恶犬的洞穴中命其反思。”
吉宁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转过身,望向窗外的月光,似乎在寻找一丝凉意来平息内心的怒火:“这种父亲,真是……”
小伊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而且,他还经常无故责罚宫中的侍女和侍从,即便他身边的王妃,稍有不如意,也便是一顿毒打,甚至有几次还亲手……结束了几个人的生命。”
吉宁禁不住叹了口气,心道竟是这般的残暴,那这太上王真是不疯时也大约是个疯子。
再想到方才邱裴之在时,璩侍臣确实说过那老头又打死人的话,心中禁不住阵阵发寒。
觉大辽虽也曾步步惊心,但绝无这般骇人。
果然寒冷之国尽是寒冷之人。
“可这些,关邱裴之什么事,是他曾经被兄弟打过,还是曾经打过兄弟?”吉宁再问。
小伊摇头:“恰恰相反,那乌婆说,君王的母妃曾是整个北国最美的王妃,虽也是从其他部落掳来的公主,但那太上王很宠,所以爱屋及乌,也是宠君王的。”
“呵,那他还挺幸运,又可怜什么?”
“不是,虽宠,但也曾从天堂堕入地狱过。听说,是因君王的母妃受宠多年都不曾对那太上王笑过,所以,那太上王一气之下就把自己的宠妃宰了……”
“啥?”这回,换吉宁瞪大了瞳孔,一脸震惊。
“真的真的,奴婢再三确认,那太上王不仅当着九岁君王的面杀了其母妃,还削骨做成了骨戒,并且……当时那王妃还怀有身孕!”
吉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几乎无法相信小伊所说的话。
这样的残忍行径,超出了她对人性的理解。
吉宁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还……当着邱裴之的面?”
“是的……”
“那时,他才九岁?”
“是的!”
“……”
吉宁再次震惊,遥想起当年自己九岁时,已与嫂嫂相识,哥哥也运筹帷幄。
但即便如此,江淑茹的狠都不及这老帮菜的十分之一。
她甚至不敢想象,邱裴之当年的幼小心灵该有多受伤。
这便是他,变成今日这样的缘由么?
但吉宁与小伊不知的是,即是如此,乌婆的描述也不过是简而概之。
“可……乌婆如何知道这些的?”吉宁稍有迟疑,并不敢全然信之。
“奴婢也曾怀疑那乌婆是不是借奴婢故意吓唬公主,可她当时已被我劝酒至微醺,又是您与君王大婚之日,说得悲喜交加,应不是骗人,”小伊顿了顿:“而且她说,她最开始,是服侍君王那惨死的王妃的,当日在场,所以至今都历历在目。”
“那邱裴之当时……?”
“据说吓得狂奔了出去,手中还抱有青紫的一物,但那乌婆当时也吓得几近昏厥,只躲着什么都不敢做,连看都不敢看,怕自己受到太上王之关注杀之给爱妃陪葬。”
“只后来,她便换而服侍君王,成了君王奴婢中的老人,看着君王后来为讨太上王欢心而立下各种战功,又看着君王篡得王位而气疯太上王,直到与公主您和亲。”
小伊讲完,乖巧地帮吉宁松了松紧绷的肩膀,继而才又道:“可是后面的,小伊就没问出什么来了,那乌婆就泪眼婆戳着醉了。可小伊觉得,这君王虽幼时是可怜人,现在却与其父王无恙,都是嗜血好杀之君王,真让人害怕。”
吉宁点了点头,黯然着望向窗外,听着窗外风雪的呼啸声,有些想念大辽。
可想念有什么用呢,终是回不去的。
又想自己哥哥,想哥哥纵使幼年同样经历创痛,也还是心怀温暖之人,真是人各不同。
可忽地,吉宁望着窗子的眼刹时一亮:“小伊,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邱裴之也似哥哥夺权时那般,并非残暴之人,而是扮猪吃虎呢?”
“不对不对,”吉宁蹙了蹙眉,又咬文嚼字道,“哥哥是扮猪吃虎,他应该是……扮虎吃狼?”
“可公主,北国君王可是连自己弟弟都能送去当质子的人,又能在母亲被杀后依然博那太上王欢心,还能篡位,会不会扮虎吃狼奴婢不知道,但看起来也非善类,会不会比那太上王更阴狠都未可知。”
小伊嘟了嘟嘴,打破了吉宁的幻想。
“这倒也是。”吉宁叹了口气,只觉今后的生活也并不是很好掌控。
不过……爱咋咋吧!
打听到此,小伊仍有惴惴不安,吉宁却愈加坦然了。
大约是人到难解之局反倒容易破罐破摔,一天不大吃得下饭的吉宁现在甚至有些饿。
最好再来一坛子酒。
了却烦恼丝,神仙也逍遥。
“小伊,让你给乌婆送去的酒可还有剩下?”
小伊闻言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回公主,那坛子酒还剩下大半呢,不过您要酒做什么,是要有什么新计划?”
吉宁摇摇头:“没有。”
“那是?”小伊不解。
“咱俩喝点啊!”
“啊?”小伊再次瞪大了眼,想着自家公主心真大,这时候还有心思喝酒。
可吉宁不仅想喝酒,还想吃肉:“我还有些饿。”
“那小伊去叫那宫门的侍卫给公主端些饭食?”
小伊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可还没走出门又被吉宁叫回:“不要不要,你回来,北国那些饭菜没什么好吃的。”
“那……公主不会又要自己做吧?可这北国也不熟啊,奴婢不知厨房在哪……”
“要什么厨房,”吉宁狡黠地望了望取暖的炭火,又偷偷摸摸着从床下拿出一个筐来:“这里有火有锅又无人打搅,多好啊。”
说罢,吉宁就从筐中取出了一个小锅和一些食材,包括肉、蔬菜和调料。
她将炭火移至房间中央,又兴高采烈地将那小铁锅放置火上,没事儿人一样对再次一脸震惊的小伊道:“别愣着了,快去取了酒来,我们做大辽的温鼎当夜宵吃!”
“可是公主……”
“哎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有酒当然今日醉,先不管其他了!”
吉宁不耐烦道。
“不是公主,奴婢不是想问这个,是想问您这哪儿来的啊?”
“嘘!”吉宁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当然是,顺来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