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是不曾见过他,可她在生下他后,隐约听到了接生产婆的一句话。
——这孩子左手心怎么有胎记。
她一直记得,寻他寻了很久。
可寻了很久,她都没有找着左手掌心有胎记的孩子。
洛锦意眸子扑朔浑浊,轻轻地抚摸着小人儿的手心。
原来,他也舍不得她,这辈子还来做她的孩儿。
“夫人,今日大喜可不兴哭啊。”
“是呀,坐月子哪里能哭,是要落下病根的。”
“夫人要保重身子。”
洛锦意眉眼酸涩,并未听清丫头婆子到底说了什么。
这辈子,她弥补了诸多遗憾,洛家还在,张家生意兴旺,如今她又找到了前世弄丢了的孩儿。
她如何能不欣喜。
没人能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惊骇。
洛锦意此刻搂着孩子双目通红地欢喜,在旁人眼中,可就全然不一样了。
皆是一脸心疼地看着洛锦意,眼中若有似无地藏着担忧。
都是这个时辰了。
生下子嗣的夫人睡晕过去又醒了来。
五爷还没有回来。
从夫人腹痛发作到现在。
许多时辰过去了,孩子的父亲还没有出现,是去办了什么公,能到现在还不过来看一看妻儿。
妇人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一个不留神都能被拽到阴曹地府中。
这位五爷在妻子生子之际有事耽搁也就算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实在不应该。
又没出京都,回来有何难的?
怕是让人心凉。
月枝和红玉见主子哭的伤心。
一个个的也都跟着没忍住哭了起来。
他们可怜的姑娘。
这么怕疼,生子的时候险些咬断了舌头,一度昏厥。
爷一直不归。
如今,都是生完了大半日了,还是不归!
她们姑娘到底是嫁错了人。
但凡是嫁个知冷知热的,见她们姑娘这样的美貌才情,定然也会怜爱疼惜日久生情的,好生对待他们姑娘,最起码该有的体面,总是要留的。
如今是什么样子。
搁这受这种苦。
生子之痛一人承受,都是发作了,还要独自安排着,生怕出了差池。
若是五爷在。
夫人何必要操心这些,连生孩子都要防范着,安排各项。
“今日做事的,都是有功的,上下都有赏赐。”
不知道何时,洛锦意收敛起了脸上的泪珠,怀中抱着孩子,笑着对着房中各位。
这事归红玉管,她用帕子掩着眼睛,不去抬头轻嗯了一声。
声音都是带着颤意。
月枝也是暗地里擦了一把眼泪,大步出去了。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脸色恢复了正常,却掩饰不住通红的眸子,端着一碗滋补气血的汤药。
“夫人,把小少爷交给奶娘吧,你喝完了这药,就好生歇一歇。”
洛锦意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把孩子递过去,把孩子往怀中拢了拢,直勾勾的望着月枝。
月枝自然也是由着自家夫人,当即一勺一勺地喂。
月枝擅长喂药。
洛锦意也擅长旁人帮着喂着吃药。
没一会儿洛锦意就是喝完了汤药。
身子也暖和了些。
轻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皆是伺候她的丫头婆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轻笑了一声,生亮的眸子掩盖住了一抹暗色。
闭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他没有回来。”清淡的声音,似在询问何时吃饭睡觉一般,没有一丝浮动。
月枝抿了抿唇,鼻尖酸涩,嗓子都有些沙哑:“爷……卫东是叫他去了。”
她替姑爷说不出好话,也不想说。
可又心疼夫人,怕她多想,还是安抚地说了一句:“或许,是路上耽搁了,遇到了什么难事。”
洛锦意并没有说话,嘴角勾着得体的笑,轻柔地用手扶着儿子的脸颊。
似乎她并没有听到月枝说了什么。
屋内又是变得静谧了起来。
此刻能听到的就是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看着床榻上的一对母子。
脸色苍白却难掩绝色容颜,嘴角一直含着温柔得体的笑,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的孩儿。
仿佛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不在意。
孩子还在睡。
睡的却不大安稳,时不时的下手会捏成拳头,放在脸颊上,可爱极了。
正是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
“爷,你,你回来了!”
屋里的众人皆一脸惊奇。
连双目通红的月枝和红玉二人眼中都是多出了一道光彩来。
皆一脸欣喜地看向了洛锦意。
而床榻上的洛锦意也有了动静,她嘴角依旧是方才的模样,轻笑着,看着月枝道:“我是累了,扶我躺下吧。”
月枝一时间没了动作,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紧忙小心翼翼地扶着洛锦意,撤去了后头撑着腰背的被褥,让洛锦意躺下。
而那正香甜酣睡的孩子,则是先由着奶娘抱着。
他身为父亲,总是要见见孩子的。
放在她身边,有碍于他们见面。
防着秋日的寒风,屋内的门窗本都是关着的,省的过了寒气伤了坐月子的身子。
门咯噔一声被打开。
屋内伺候的丫头婆子目光有意无意地露出一抹不适来。
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方才屋外传来的声响,他们自然都是听到了。
听说五爷回来了,她们这次伺候的皆是替主子高兴的。
可谁料到,床榻上虚弱的那位却忽然躺了下去,闭上了眼,似被怕什么灼烧了眼睛般,盖着厚实的被子,躺在了床榻的最里侧,侧着身子不让人去看。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愿见什么人。
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来情况。
如今孩子都是生完了,罪也是受了……这位回来了,恐怕是有怨念的。
屋内静谧的出奇,唯能听到脚步声。
几个丫头婆子对视了一眼,不敢忘记礼数,皆呼喊了一声爷安好。
刚是一进屋,容成玦就将急切凌厉的视线落到了床榻上被大红芙蓉被褥盖着的凸起。
急促的步伐放缓了下来。
直到停在了床榻旁,低头望着那被褥中的人儿。
若是有人敢抬头看,必然能发现男人俊逸容颜上的大颗大颗的汗珠。
微微晃动都能掉下来一滴的。
容成玦双手紧握,青筋凸起,脸色异样中带着冷冽。
这样的静谧也不是人人都能忍住的。
叫人发慌的厉害。
年岁最大,张老太太请来伺候外孙女的蒋婆子笑呵呵地跪在了地上。
“恭喜爷,贺喜爷,夫人给爷生了个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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