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说到王老头心坎里了,他算了一下,主动降价:“那就给八文。我一个时辰少说十来顶,一百顶也就一天的功夫。”
乔老太刚想发飙,可听到一天的工夫就能赚八百文,她也就噤了声。
“就着这么定了爹,要儿媳先给您交点定钱吗?”
“不了不了。”王老头摇摇头。
说起来还是他不好意思,儿子不在家,儿媳让帮忙做点东西还收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斗笠谈好,秦明月先回了家。
本来想去地里看看,可走了没两步,满鞋都是泥巴,重到走不了路。怕把唯一的鞋子弄坏,她只能打道回府。
“这碎石关到处都是碎石头,乔家庄也不弄点石头把路铺一下。”
这两脚泥,跟鸭脚蹼似的,秦明月都不想上家里屋檐下的台阶。
正抱怨着,外面却传来了钱大爷的声音:
“秦丫头,秦丫头~~”
“哎,钱大爷~~”
秦明月趿着鞋子就往外跑。
钱大爷赶着牛车,站在田间的岔路口朝她招手,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秦明月踢了鞋子,赤着脚往外走,穿着鞋子老黏泥,反而不方便。
“小狗?”秦明月眼露惊喜。
钱大爷见她喜欢,笑的胡子打颤:“路边捡得,你一个丫头住太孤单了些,给你做个伴儿。”
秦明月伸手接过小狗,也不怕小狗身上还湿着,就搂在了怀里。
“谢谢钱大爷,我前两天还想着去哪儿弄只小狗回来呢,平日里在家连跟我说话的都没有。”
巴掌大的小东西被冻得瑟瑟发抖,黑毛贴在身上,眼睛跟葡萄似的。它也不认生,直往秦明月怀里钻。
秦明月看着小狗,而钱大爷也在看她。
“怎的光着脚?”老头眉毛胡子都皱到了一起,看着秦明月的脚眼光清亮。
忘了这已经不是楼里了,秦明月有点不好意思:“只有一双鞋,怕沾上泥巴。”
“走,去镇里,该买双木屐的。”
“那您等我?”今天外面都是湿的,在家也没事做,她也想上街呢。
得到钱大爷的肯定回答,秦明月抱着小狗跑回了家。双脚在泥地上啪啪作响,引得钱大爷扶额,这秀才爹咋养的丫头?
把小狗放在灶前的麦草里,想给它擦擦水,才发现家里连布巾都没有;又想给它喂点食,还是啥都没有。。。。。。红薯干想来是咬不动的。
“小东西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带肉包子。”
揉揉小狗头,秦明月收拾了一下,背着小背篓提着鞋子就出门了。
走到牛车边儿,扶着牛车在秧田里洗了脚,这才坐在车上穿了鞋。
今日天还是阴的,带着水汽的风吹过,微微有点凉。
到了镇上,还是在老地方停车,然后一老一小各走各的。
今日是大河镇的圩日,许是昨日下了大雨,今天都没法下地干活,所以街上人还挺多。
两边的店铺都开了门,门前街边儿还有不少摆摊的。
先到了上次要碎布头的成衣店,还是上次接待她的老板。
“老板开门大吉,可还记得我?”秦明月利落的走进店里,吉祥话脱口而出。
“哈哈哈,记得记得,小娘子这好听的话说得再自然不过,我当然记得。”成衣店老板姓许,土生土长的大河镇人。
他记得秦明月,除了外地口音,话说的好听外,就是身高了。
“哪儿是好听的话,我说的实话。”秦明月看着墙角的一堆碎布,喜出望外,今天来对了。
“小娘子您先看着,看好了咱们价格好说。”
店里又来了两人,老板先去招呼了。
这间店主要以粗布、棉布为主,大卷大卷的布匹就摆在大堂中间的架子上。
而货柜后面的架子则是摆着数量不多精细些的,比如素罗、绫、缎等织物。
挑了双木屐,又挑了两双厚实的千层底布鞋。
“小娘子好眼光。”许老板看了一眼她挑的东西,并无小瞧之色:
“这千层底布鞋啊,是我老娘做的,厚实耐穿不硌脚。”
“真的?”秦明月拿起来左右翻看:“难怪我瞧着这鞋实诚,若是我有亲娘,小时候也能穿这样的鞋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许老板既高兴自己娘的手艺被看夸,又觉着面前这小娘子过得辛苦,难怪上次问自己讨要碎布。
“老板,您这堆碎布能卖给我不?”
这堆碎布本来是许老板清理出来打算扔掉的,全是些不值钱,颜色暗沉的粗布。
若是好布头,拿来做香囊荷包也能用上,可这布连做鞋底都碎了些,着实没用。
“卖什么卖,送”可能是怕伤人,许老板改了口:“小娘子买两双鞋,这碎布就做添头了!”
“谢谢老板,您和善,生意定蒸蒸日上。”
“哈哈哈,谢小娘子吉言!一双木屐,两双布鞋,共一百七十文。”虽然是能口算出来的价格,可许老板还是打了算盘。
噼里啪啦的算盘响声,意味着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布头装了半背篓,秦明月喜滋滋的告辞出了门。她前脚走,后脚就从隔壁店里出来了俩人。
“旭哥,真不让她见见你?”
说话的赫然就是城门口的小兵丁,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材修长,肤色黝黑的男子,不是王景旭又是谁。
王景旭墨色剑眉微皱,微不可察的叹了声气:“不见了,等这批马训完,若她还在家,那便是无处可去,下半辈子理应该由我护着。
若她有地可去,我就不耽搁人家终身了。”
眼见高挑的身影隐入人群,王景旭再次叹气。心里的苦涩如江河奔腾,引得心跳轰隆。
以前未曾出现的恨意,此时丝丝缕缕蔓延。自己死了无人在意他不恨,可为何要拖一位无辜女子下水?
想到这里,他咽下喉头泛起的苦涩:“若是她遇到什么难处,你拉她一把。”
“走吧。”王景旭转身往一条巷道走去,与秦明月背道而驰。
而秦明月还沉浸在碎布头的喜悦中,丝毫不知自己与便宜男人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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