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好时节。
早晨天还微微亮,正是街上商户小贩出摊谋生的时辰,阳州城内城外城都在炊烟的笼罩中,个个商户家庭都早早的起床,开始为新一天的生计奔波。
起床、烧火、砍柴、挑水、造饭。这就是阳州城中大多数普通百姓的早晨日常生活。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内城的一些官老爷与富户。
方木伸了一个懒腰,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门,眼睛还是眯着,显然还没有睡醒。习惯的擦了下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如果不是身上穿着上好的阳州产的丝织贵衣,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以为是哪家不成器的懒汉出来了。
“早起身体好,但是睡不好啊。”
方木一边抱怨着,一边穿过房前的院子,赶往方府中庭的饭厅。
“你这惫懒货,还不快点,今日是你大哥休沐归家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要是去的迟了恐怕又要挨你爹的数落。”
迎面走来一群妇人,为首的妇人看到方木慢慢吞吞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顾及下人的颜面恐怕就直接上手揪方木的耳朵了。
“知道了老娘,我吃了饭立马就去门口候着,大哥去京城书院呆了半年了,回来肯定带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这哪能错过了。”
方木规矩的问了个好,一边还跟着妇人旁边的几个丫鬟眨眨眼,逗得丫鬟捂嘴轻笑,要不是主母在旁边,早就逗笑了起来。
“快点去用早膳,今日陈妈做了你爱吃的糯米糕。”方母无奈的说道。
对于这个二儿子,方母是颇为无奈的。
方府作为阳州城内有名的书香门第,规矩颇大,家主方律曾经官居京都礼部侍郎。为人最是讲规矩讲礼数,方家也是阳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传学之家,有着直通京城书院的名额。要不是当初京城中与他人政见不和。一气之下辞了官回到了老家阳州城,今日估计早已经成为大周国最顶层的权贵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讲规矩的方家,偏偏出了方木这么一个不喜规矩,不爱读书的方木。平日酷爱游街耍滑,卖弄聪明,对于家中珍藏的书本礼教,那是半点都不上心。方律骂过打过教训过,方木依然不改,叫人无可奈何。
索幸方木平日里虽然胡来,但心性善良,不喜读书,却对医术颇为感兴趣。拜了回春堂的医师路明为师,经常跟着师傅到外城给贫苦人家看病,每月的例钱也基本买药赠与他人,在外城的声望颇高,与内城的名声呈反比。渐渐的,方府其他人也就对其听之任之了。
方母数落了两句,就带着丫鬟们去了前厅,等待方家长子方正的归来。
“还是陈妈做的糯米糕好吃,比元鲜楼的做的都香。”
方木来到中庭饭堂,里面早已空无一人,显然大家都早已用餐完毕去了门前迎接方正了。饭堂桌上放着一碗白粥,一盘糯米糕,显然是留着给方木的。
上好的猪骨熬的白粥还散发着热气,一点肉末都熬得稀碎,显得白粥清凉无比。精制的糯米经过多道工序的制作后更是如白玉一般,凑近一闻米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开。
方木先是端起碗慢慢的喝完了白粥,胃里暖气上涌,打消了早起的疲乏之后,拿着糯米糕一边吃一边朝着前厅走去。享受着糯米糕在唇齿间迸发的美妙触感,心里默默的给陈妈点了个赞。
方府相对与内城其他的大家族来说并不大,穿过中庭再经过两个走廊庭院就到了前厅,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方木还没到门口就看到方家家主方律正坐在前厅的木椅上看书。看似坐的四平八稳,眼睛却时不时看向门口与身后,面无表情,极显威严的脸庞此时看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方,你书拿倒了!”方木看到自家老父亲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过来,心中一暖,口上却不留情。
“竖子!还不去门口候着!”方律依然面不改色,方木却发现他眼睛瞟了一下手中的书本,手也晃了一下,终究是稳下来了。
“不好骗了啊,改天换个套路”
方木笑嘻嘻的回答到:“马上马上,老大估摸着还有会儿就到了。我还等着礼物呢。”
说罢给方律使了个眼色,朝着门前走去了。
“好险没丢脸,这竖子哪来的这些鬼心思,要是用在正途上就好了。”方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对于幼子他实在是没办法,这些年用了诸多办法都没让这小子回头,还时不时被戏弄一番,有气使不出,还好家中双子关系极为和睦,从小到大关系都是极为要好。家庭和睦,无有其他权贵世家的腌臜事,这让方律颇为自得,自诩家教得方,完全不理方木在内城米虫的名声。
方木出了大门,只见门口台阶下已经站着十多个个下人在那里候着了,方母等女眷也在其中。
大周国民风彪悍,对于女性并不严苛,妇人抛头露面也是极其常见。
“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道正儿这半年过的怎么样?”方母看到方木过来了,一边给方木的衣领整了整,一边念叨着大儿子,双目微红,差点掉下泪来。
“老大从小就会读书,随老爹的,也不曾缺了银两,听说在书院过的好极了,这次休沐回家呆的时间也不短,老娘别担心,省的等会儿老大看到了要教训我。”方木握住方母的手宽慰道。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的出现在了街头,还隔着几十丈远,马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了。
“老爷,夫人,我们回来了!”
马夫中气十足,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方府门前。
“钟三哥,你这声音真大,这半年听不到你的声音我起床都迟了。”等马车停稳,方木一把将车夫扯了下来。
“今晚我做东,元鲜楼走起!”方木扯着钟三到了一边,凑过耳边偷偷说道。
钟三一脸无语,却也没拒绝,都是打小玩到大的,虽是主仆,却也如兄弟一般。只是半年不见,这小少爷的性子还是如此的跳脱,跟大少爷简直是两个模样。
这时车厢门也已经打开,一个与方木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下了车。
方正与方木一母同胞,长相颇为相似,只是双目更为有神,脸庞更显一丝威严,少了一分轻佻。活脱脱一个方律的青春版。
“母亲安好,孩儿想念的紧。”方正一下车立马跪在方母身前问安。第一次问学离家,足有半年之久,对亲人也是非常想念。
“回来就好,在家里多呆段时间,先随我去见你父亲。”方母忙拉起方正,擦了擦眼泪,带着众人朝前厅走去。
方正转头给方木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进了家门。
“看来老大带了好东西给我,不错,真是好兄弟!”到底是亲兄弟,方木秒懂自家大哥的意思,也紧跟着回了家。
待得回了前厅,方正又与方律行了礼,便屏退了下人,只留方律,方母,方正,方木一家人坐着喝茶聊天。
“正儿这次休沐回家有多长的假期?”方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山长给了一个月时间,在家中还能呆足半月有余,山长托孩儿向父亲问好,言及明年会来阳州城与父亲一会。”方正从随身的行囊里拿了一块晶莹的白玉。
“山长听说小弟马上要十六岁生辰,平日喜爱医术,拿了这块玉送与小弟当贺礼。”
方律脸色不变,神情却有了一丝变化,说到:“还算这老东西有点良心,不枉我昔日救他一命。木儿,你且收着,”
方木接过白玉,只觉入手温热,一股热气自白玉内由手掌传入身体各处,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见白玉肉眼可见的变小,渐渐融入方木的手掌,直到消失不见!
“这是啥?难不成还能修仙不成”方木大惊。他知晓自家老爹不是普通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只觉得假正经一脸严肃,但是这方府那么多年别说贼人小偷,府上老鼠都看不到一只就不正常了。家中下人走路都稳稳当当,无论拿着多重的东西都不曾累过出汗。老爹更是十几年来面貌丝毫未变,这一切都说明方府不简单,只是他一来年幼,二来家里人也不提,他就自然不当回事了,安心做他的米虫日子,好不快活。
谁知道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些,以为是武侠,竟是修仙?
“明日你就知道了,你先回房睡一觉先。”方律见幼子的神情便知他在想什么,催赶其回了房。
眼见方木神情恍惚的走开了,方律忽然一笑:“还以为这小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终归还是老子厉害吧。”
“其实小弟很出色了,只是父亲一直不提,家里人也不敢说什么,突逢这等变故,也是常理。”方正也是一脸笑容,这种全家上下都瞒着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却说方木回到房间,默默的将门关上,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猛的回过神来。
“看老爹跟老大的样子,估计联合起来瞒着我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老娘也不说等着看我笑话呢,好,我就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此时正是白天,春日里阳光正盛,实在是出去街上游耍的好时候,方木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双目微闭,心神慢慢的沉浸在身体的那股暖气上,渐渐的由暖气引领,沉浸了下去。
“只能晚些再去元鲜楼了,也不知钟三哥收到消息没有,这可不是我误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