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快起来。”
对于刘姥姥,秦可卿很有好感。上次见她,接触不多,聊过一些,说话干净利落,不拐弯抹角,很是直爽。
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却处处透露着人情世故。
这位村姥姥,处处透露着精明与大智慧。谁要是看扁她,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作为庆宁郡王妃,现在人人奉承她。就算是西府的长辈,哪怕是刻意装作亲近,也是处处透露着小心翼翼。
这位刘姥姥,干脆豪爽,看似对权势敬畏,实则她心里干净,所以这种敬畏,是因为自身贫穷,那种骨子里的不自在。
“你这是怎么来了?”
秦可卿亲自扶起刘姥姥,看她满面风霜,很明显这是走了很长时间的路。这天寒地冻的,眉毛上还有霜气:“瑞珠,先上一盏茶来。”
看到庆宁郡王妃,对这个村姥姥如此和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身份的差距太大,本就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遇到了一起。
王熙凤看向鸳鸯,鸳鸯是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向来很少离开老太太身边。现在带着这个村姥姥来了,一定是老太太的意思。
鸳鸯微微点头,只是简单的说道:“姥姥今天是来给老太太拜年,拜年后央着老太太,让我带她来给王妃拜年。”
“这大过年的,二十多里路呢,何必这么辛苦?”
秦可卿笑道:“你这岁数给我拜年我不敢受,怕折了寿。”
这时候瑞珠端着一盏茶来了,放在刘姥姥面前:“这是我们王爷,专门给王妃配的一款茶,这可是参茶。”
刘姥姥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不敢喝,不敢喝...这...这太贵了。”
一边说着,刘姥姥紧了紧怀中的包裹,再看看篮子里的东西,有些讪讪的笑了:“本想着给老太太与王妃拜年,顺便送一些地里长的菜,家里养的禽畜,这一盏茶...能买很多。”
“你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呢。”
秦可卿看了一眼篮子里装着,剥了皮的兔子,褪了毛的公鸡,还有萝卜之类的东西:“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这是刘姥姥认为好的东西,在有些人眼中,这就是寻常之物,秦可卿不这么认为。
秦可卿看重的是,刘姥姥的真诚。
“呵呵...”
刘姥姥尬笑一声:“王妃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这些玩意,就是吃一个新鲜。”
王熙凤眼波流转,这个村姥姥说话还是很有水平的。
没说什么不要嫌弃之类的话,只说这是他们的穷心。
还怪有趣。
都是内宅深闺长大的姑娘、媳妇,极少有机会,接触到刘姥姥这种村姥姥。众人都很好奇,打量着她。
“你这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
秦可卿笑了笑:“宝珠,将这些东西送去膳食房,今儿让他们做出来。”
刘姥姥眉开眼笑:“这年拜了,东西送到了,王妃事忙,我就不打扰了,就先告辞。”
“哪有什么忙?”
秦可卿母亲去世得早,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太后倒是很疼她,但是秦可卿难以心安。
贾母等长辈倒是疼她,但是却带着目的。
就是自己的婆母大太太尤氏,疼她也是带着目的性的。
这个刘姥姥,为人真诚,虽然出身贫寒,此时出现在这里,让秦可卿内心有一种特别的感触。
她的出身,相比较贾家,那也是小门小户,她当初嫁入宁府,何尝不是现在刘姥姥这般,内心既有敬畏,也有不安?
是不是在别人眼中,现在的刘姥姥,就是当初初来乍到,刚刚嫁入宁府的她,也被如此瞧之不起?
人呐,一旦内心认可一个人,怎么看都是顺眼的:“今天大年初一,我反倒是最轻松的。待会儿摆下宴席,天香楼听几曲。”
众人一看庆宁郡王妃如此对待这个村姥姥,也变得热情起来:“对了,上次见你带着孙子来的,这次怎么没带?”
刘姥姥笑了笑:“小孩子淘,皮得很,这次没带着他。”
由于上次刘姥姥来,没有求到周瑞家的头上,所以没有经历原着中的事情。但是板儿的皮,王熙凤是见过的。
“小孩子哪有不淘的?”
秦可卿哑然失笑:“我那儿子才八九个月大,就有些皮。”
说道淘与皮,不同人家,定义不一样罢了。
就说荣府的那些哥儿,哪个是让人省心的?
别看荣府宝二爷,那也是被称作后宅魔王的人物。
众人一阵说笑,刘姥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么多姑娘媳妇,她一开始认为,荣府的姑娘媳妇,已经没有架子。
没想到庆宁郡王妃才是最善良的。
活了一大把年纪,刘姥姥别的不敢保证,只说看人这一方面,她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那个珠大奶奶话少,性格看似温婉,实则最为冷漠。这个珠大奶奶,最不好相处。
挺着大肚子的二奶奶,嘴最会说,其实处处透露着狠辣。这种人最好相处,却也需要小心。
那几个姑娘,那个脸上一直挂着笑的,被称之为宝姑娘的,其实最有心机。与她相处,要多几个心眼,也应该会最累。
反倒是那个脸上带着病恹恹模样的姑娘,最有赤诚之心。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这种姑娘,最好相处。
刘姥姥看了一圈,这才笑道:“世子那是富贵人,皮一些叫聪明。我们乡下孩子,那是真的人憎狗嫌。不能比,不能比,要是比起来吧,不就是土包子与金元宝比?”
“哈哈...”
众人大笑。
唯有秦可卿眉头微皱,内心略有辛酸。
这位刘姥姥,处处贬低自身,抬高别人,就是为了别人心里舒服,其实她内心最不舒服吧。
一如刚刚嫁过来的她,不就是这种心理?
“宝珠,你去天香楼安排宴席,让戏班子准备好。”
秦可卿吩咐一声起身:“走吧,咱们去点几出戏,大年初一热闹热闹。对了宝珠,你去请太太,顺便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她们请来。”
“老太太今年的寿宴,我是不能参加,这次宴席,就当是我宴请老太太,提前给她拜寿了。”
其实秦可卿很清楚,自家丈夫对荣国府是厌恶的,不想与荣国府亲近。
不过,丈夫是族长,而她是族长夫人。她的丈夫可以任性,而她需要周全。自古以来,没有自绝于家族之人,家族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绕开的掣肘,或者助力。
想到家族之事,秦可卿吩咐一个嬷嬷:“你去将西廊下五婶请来。”
要做,就做圆满,这次宴会,也商议一下,南下祭祖,两府内眷谁要跟着南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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