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极为清晰。
轰隆一声雷鸣。
萧宜宁不知被雷声还是这喊声震慑,整个人一僵。
手以挽着帘子的姿势愣在那里。
愣愣的看着他跃下马,看他缓缓走过来。
一步一步,像踏在她的心上。
也不知是狂风还是什么,轿子都晃动了一下,她的盖头亦往后一掀,一张漂亮的脸露了出来。
今日到底是出嫁,双喜给她画了个浓妆,长眉入鬓,一汪秋水,胭脂色的眼尾微微翘起,殷红的嘴唇,娇艳得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
只是现在,这朵玫瑰,在风中簌簌发抖,仿佛就要掉落。
他回来了。
他这是想做什么。
看到他的神情,一瞬间,恐惧压倒了震惊和愤怒,她往轿子里退了一下。
不料这个反应,像是加深了他的怒意,男人双目比方才还要赤红,像能滴出血来,眼下却一片乌青,看着十分恐怖,他长剑抽出,就要砍过去。
春怜一个箭步挡在萧宜宁前面。
大喊一声:“曦王殿下!”
赫连聿的剑没有砍向她,而是砍在容灼护过来的刀刃上,刀剑相接一瞬发出“嗡”的轰鸣,震得人耳蜗发疼。
“殿下这是做什么。”容灼皱眉。
“滚开。”赫连聿看也没看容灼一眼,只盯着萧宜宁。
萧宜宁心头一震。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大雨哗啦啦就下来了。
看热闹的百姓不得不纷纷往街道屋檐下躲雨。
但是他们不肯离开,还在关注着事件进展。
哇塞。曦王带着大军来抢亲?
这是何等的阵仗。
何等的劲爆!
相信明日各大茶楼酒肆的说书台下,再度座无虚席。
遗憾的是,离得有点远,又被哗哗雨声干扰,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容小将军也是好样的,这样的阴森恐怖的曦王殿下也没让他退缩,反而迎了上去,挡在轿子前面。
娘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是真的打。
容灼想要挡住曦王,因为他看起来太不对劲,不杀个一千几百个人不肯罢休似的,怕他误伤新娘,容灼不得不下了狠手。
曦王也下了狠手。
曦王一路上战了那么久,竟然也还没落下风,大雨里两人打了个天昏地暗。
一旁的王武暗暗焦急,上去对王珣道:“殿下身上还有伤,不能再打了,快请七姑娘叫容小将军住手。”
“住手!”不等王珣说话,萧宜宁下了花轿,大喊一声。
一下去,雨水便湿了她一身,还流进她的嘴里。
雨水混合着脸上的胭脂水粉,还有别的什么,又苦又酸又咸。
而就在她的声音刚落下的同时,刀剑剧烈碰撞,“当”的一声火光四溅,两男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萧宜宁紧张的看向容灼,因为她给他添了太多麻烦,尤其是今日。
下一瞬,天地仿佛更加昏暗了,对面射过来的目光,像冰雹,砸得人全身都疼,“就这么关心他。”
萧宜宁对上赫连聿昏天暗地的眼神,心头猛地一揪。
王武和王珣趁机上去,把容灼绊住。
容灼的人马立即也要动手。
王武道:“这就没意思了,容小将军,你看看外面,我们的人比你的多。”
不是多一星半点。
是多很多,很多。
容灼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冷的,绷紧,好一会才憋出句话,“殿下不讲武德。”
众人:……
确实是不讲。
以多欺少。
但他们现在如何,在赫连聿的眼里都似乎成了布景。
他看着那个关心着别人的女子,看自己却像看猛兽一样,小兔子一样后退,心中不知是怒火还是什么,灼烧着他的理智,“过来。”
萧宜宁看他伸出手,雨水冲在他的盔甲上,手臂上,血混合着你泥水一起落在他脚下,随着前行,蜿蜒了一路。
指尖上也滴着血水。
往上是他那俊美克制着怒气的面容,那仿佛想要将她吞下去嚼碎的眼神。
她根本不敢直视。
她不得不捂住小肚子往后退。
太可怕了,从没见过殿下这样的眼神,双喜都吓得不会说话了,春怜也看得手抖。
“走开。”赫连聿对挡在中间的春怜道,“别逼我对你出手。”
春怜握着短刀柄的手虽然在颤抖,却没移开半步。
“小姐,你快走,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春怜道,以前他们说什么郁病,她也听到过,决不能这个时候让他靠近小姐。
萧宜宁也想跑啊,可是脚却灌了铅一样,跑不动。
这时,他却不往她这边来了,而是往载着嫁妆的马车去。
“不要!”
眼看他的手就要撩起其中一辆的车帘,萧宜宁忙上去拦住,“我跟你走。”
这句话刚说完,她的人便被他拉了过去,手臂上的疼痛让她惊呼一声,“疼。”
双眸被雨水冲得几乎睁不开,妆容已尽毁,只剩一张苍白的脸,和湿哒哒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然后一点用也没有,他捏得更紧,想要把她手臂捏碎,漆黑双眸看不到一丝光亮,“所以,在你心里,还是家人最重要。”
赫连聿紧紧盯着她,“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萧宜宁被严密看管,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瞪着他,“你还好意思责问我,没错,是我要嫁给容灼的,因为你先不要我的。”
“我不要你?你再说一遍。”他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萧宜宁挣扎,手不知抓到他哪里,惹来他“嘶”的一声,眼眸猩红一片,“你看我要不要你。”
“你混蛋。”
“你要是想我屠了这里,就尽管动。”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的。
“殿下,你不能把人带走。”容灼再度拦住他,“宜宁是我的新娘。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便是贵为皇子,也不能夺臣子之妻。”
也许是刚好一阵顺风吹过,靠得比较近的百姓听到了。
卧去。
皇子夺臣妻!
这么刺激的么。
“臣子之妻?”赫连聿盯着他一会,眼里的戾气要把周围的人淹没,忽然,他笑了,嘴角的弧度仿佛带着点残忍的味道,“刘瑛。”
刘瑛?
那不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吗?
除了角落里好整以暇看戏的谢清莲,其他人都一副惊呆了样子,刘瑛不在陛下身边却跟了出来。
在容灼和萧宜宁也同样惊愕的目光中,刘瑛让身边的小太监打了伞,以免弄湿了圣旨。
刘瑛拿着圣旨的手有点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