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浮绿,万物新生。无论是何种族,只要是在这世间,对春日总是格外珍惜些。这河间的春日灯会便叫春日宴。一连七日,以华灯映春景,用人间灯色衬春景万色。既是感谢自然造物之恩赐,也是为生机共存庆祝。
恰逢各州遭难而后重归平静,河间民众对这一盛事又格外重视些。灯比往年多了,来参与的人也热情得多。
分明已是春日宴的第二日,绿央却觉得这河间的人们热情可比那灯火还要旺些。走在人群里,她不由得牵紧了三宝的手。自己和姜清河是有玉牌感应不怕,可这白胖大小子,白胡子老头二长老和一众师兄弟的小棉袄,要是走丢了,她要如何交代!
但三宝可没这些担忧,毕竟还是小孩子,他的心早随着目光一起被这春日宴的一切吸引走了。各种形态各种颜色的花灯,数不清的摊贩商户,卖着数不清的好东西。从主角花灯到糖葫芦、零嘴、衣裳、首饰……吃的穿的用的,琳琅满目,要啥有啥,甚至还有卖那修仙法器的!真假先不论,有意思倒是真的。
看着三宝这兴奋劲儿,绿央想了想,便给他施了个咒,又掏了少许银钱给他,道:“三宝,姐姐不拘着你了,你自己跟上。走散了也不怕,你喊一声,无论大小声,姐姐都能寻到你。有想要的想吃的,也可以买。只记住一点,不许跟不认识的人走,知道了吗?”
三宝接过钱袋子:“知道啦!姐姐也放心玩,三宝是大孩子了!”
说完,便率先跑到一早就盯好的糖葫芦摊去了。河间的糖葫芦和西州的不同,有圆的有扁的,果子也不只是红果,还有其他各色时令水果,糖衣里还撒了芝麻,光看着就诱人得很。
姜清河一样给桑桑和绿央买了一串,等到三个人都拿了在手里,三宝早跑得没影了。
三个人又去摊子前买了花灯,桑桑手里的那盏小鹿花灯做得是惟妙惟肖,而绿央手里的是盏莲花灯,姜清河挑的则是一盏虎头花灯。
姜清河抬起手中的灯,道:“绿团子你看,像不像咱们在临雾那时候。”
花灯里暖洋洋的光,将那虎头的胡须都投到了姜清河的脸上,绿央看得眼睛都花了。轻声回她:“像!”
老虎脸跟着笑了起来。
桑桑提着灯,反手用手肘怼在了姜清河的肚子上:“还说!你俩那个时候偷偷去看灯会,居然不叫我!”
“这不给你补上了!”姜清河捏捏小鹿脸,“咱今儿啊,看个够!”
绿央又问:“那这儿也有灯谜会吗?”
“那是当然!”姜清河抬手往前指去,“比临雾的还大,还热闹!奖品更多,更好!”
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辉煌的灯台想看不见都难。这灯台近六层楼高,除却底下的基台,余下的全是花灯。
这底下的基层,是由数排花灯组成的翠林粉桃仙境,枝干粗壮有力,叶片栩栩如生,连茎脉都分明清晰。又因不是单一的绿,而显得层次分明,格外地生动,看着舒眼又舒心。
而在这一片青翠之中,朵朵粉桃点缀其间,或含苞待放、含羞带怯,或玉颜尽展,极尽娇媚。再有精致的玉腰奴穿插其间,好一个栩栩如生的春日桃林。
这般造景已是令人惊叹,但这桃源之上的景象更是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在这片春景之上,是一位灵动飘逸的长发仙人,长衣与桃源相连,竟叫人一时分不清这是仙人在赏景,还是这只不过是仙人衣上的花纹。仙人长发飘散,左手执花,右手持扇,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半垂的眉目看似无情,却又好似一汪春水带着温情缱绻,叫人一看便溺了进去。
姜清河跟两人解释:“这是咱们河间的传统,每年春宴都得有一位花魁仙子坐镇。”
“我怎么觉得……”绿央将那花魁仙子看了又看,托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起一边眉毛,“这花魁,是姜大哥啊。”
被她这么一说,桑桑也恍然大悟:“诶,还真是诶!不就是大哥的模样吗!”
“呵呵呵呵。”姜清河干笑两声,“底下的要这样,宗里也不会干涉。何况,我看兄长也是乐在其中。”
“哈哈哈哈……”
三个人笑作一团的时候,已有几个人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架子走上了灯台。那木板上密密麻麻挂着许多小牌子,绿央瞄了一眼,猜测这大概就是灯谜了。果不其然,台上人正跟大家说着猜灯谜的事项。
绿央问姜清河:“你还没说呢,这大奖到底为何物?”
“看到花魁手里的扇子了吗?”
小鹿和绿团子同时点头:“恩,看到了啊,这大奖不会就一盏灯吧。”
“当然不是!今年姜家做东,这夺魁的,可得玉扇一把!”
“就是大哥之前在藏青用的那玉扇?”
“正是!虽不是同一扇,却也是同材所制。”
绿央并未能亲眼见到姜清泽在藏青峡谷使用这玉扇的英姿,却在桑桑的三言两语里也知道了这非俗物、被桑桑误认为魂器的玉扇的珍稀之处。
普通人尚且能受这玉扇影响,夏日不受暑热,冬日也有温润入体,更莫提修习者。若是注入灵力用心炼铸,完全可以当一品魂器来使。
绿央来了兴趣,转而对姜清河道:“你今日可有把握赢得那扇?”
“你想要,那自然是有把握的!”姜清河拍拍胸脯,复又低头附耳轻声道,“拿不到我便叫炼器室再给你打一把。”
绿央笑笑:“你赢来的才叫好。”
“好!再难我也给你赢下来!”
姜清河的腰杆直得不能再直,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台上。台下围观的人群都认出了这位姜家大小姐,特别识时务地喝起彩来。那些有意玉扇的人倒也没因为姜清河的身份而打怵,都是图个乐、讨个彩头,也是知道姜家和宴清门的行事风格,反而个个眼中的兴奋更甚,也站上了台。
很快这灯台便站满了人,皆是摩拳擦掌。第一轮题目简单,权当给大伙热个身,几乎没有人因答错下台。这从二三题开始,才陆陆续续有少量人走下台去。等这题目进行到十数道,台上也不过只剩下不到十人,姜清河自是在其中。绿央和桑桑在台下也默不作声地给她加油,这人却自信满满地朝二人抛了个眼神。
掌灯人看着刚过不惑之年,胡须却已留得老长。他手捋过青丝一般的须髯,看了看余下地人,缓缓道出下一道谜面:“诸位请听题:月遮云头心上,双泪垂下君前。”
剩下的人陆续在纸上写下谜底,交到掌灯人手中。掌灯人看过各人的答案,道:“谜底正是悬河,请未答对者退下台去。”
等到一些人退下去,这台上便也只剩下五人,姜清河自是在其中。她脸上的志得意满更加明显,胸脯又抬高了一些。
而等到掌灯人说完最后一题,这些人却个个面露疑惑之色,姜清河也默默垂下头去思考。台下的喧闹也忽地变作了窃窃私语,显然大部分人都被这题难住。小鹿的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扯了扯绿央的袖子:“央央这题好难啊。”
“看似难,其实谜底就藏在谜面里。”绿央笑了笑,侧过去,用手挡在嘴边,“答案其实是……”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道来自于青年的声音在台上响起,打断了绿央的话,也吸引走了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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