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两人还遇上了舞狮,热闹的氛围冲淡了姚芯关于“寅老爷”的那个故事的印象。
晚上姚芯洗漱完钻进被窝,为了防止再出现今天这种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情况,他决定不玩手机,早点休息。可等他合上眼,尚未平静下来的大脑皮层却活跃起来,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如同幻灯片放映般在他脑海中闪回——
粘豆包,糖画,草编工艺品,套圈小熊……还有最后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神像。
思绪到这里就刹不住车了,紧接着,那个墨镜男人所说的“狐精婴孩”的故事也浮现在他脑海中,原先听着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无聊的故事,此时却被他自动想象出一幅幅对应的画面来——
被吸干元精暴毙的男人,被开膛破肚吃掉内脏的孩童,被恐惧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杨寡妇,以及那个未能在讲述中正面出场的“狐精婴孩”的形象……他甚至能想象到一个长着狐狸脸的婴儿,将嘴角咧开到耳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发出怪异的尖叫……
姚芯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没关系,这些都是虚构的,都是骗小孩的……他紧闭双眼,在心中反复默念道。和小时候姚之明用来吓唬他的恐怖故事没什么两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正滑向一个不妙的地方,那些他原本以为已经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在这时都翻涌上来——什么不按时睡觉床底下就会伸出手来把你拖进去……
姚芯又把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
好了,这样他几乎就完全蜷缩在被窝里了。
睡前的确不应该想象这些带有点恐怖元素的事物。不知几点,姚芯从被不知名鬼怪追逐的噩梦中惊醒,一摸脑门,额发都被冷汗濡湿了大半。
再次入睡在此时又成了一件难事,因为姚芯感觉到自己晚上喝下的汤汤水水在体内循环得差不多了,再加上精神紧张,某种感受便更加挥之不去——
他不得不起夜了。
姚芯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麻利地给自己套上外套,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房间夺门而出,飞快地下楼。
下楼后,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着灯的开关在哪,只得打着手电筒解决了生理需求。这时他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洗手的动作也不再像现在那样匆匆忙忙,但恰巧在他关上水龙头的时候,他耳朵一动,敏锐地听到从屋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响。
那声音断断续续,尖锐凄切,时而如同野兽痛苦的嘶吼,时而又如同婴儿凄惨的啼哭声。它们随着深冬的寒风一同传进来,姚芯后颈一麻,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镜子里,他自己的脸在手机手电筒的照耀下惨白如纸,而其中映出的窗外,正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在外幽幽晃动着——
“!!”姚芯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僵硬地后退几步。
——“那婴儿的哭声夜夜不停,且一日比一日凄惨,伴随着那啼哭之声,杨寡妇似乎还听见那声音在喊‘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养我’……”
墨镜男人低沉叙述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他耳边响起,姚芯只觉得头皮发麻,抓起手机头也不回地跑上了二楼。
可怜他这种时候还记得要控制自己发出的动静,不能让脚步声打搅了尚悯珠休息。
他怕得要命,只觉得那叫声阴魂不散地跟在身后,甚至还大有逐渐逼近的趋势——他猛地拉开自己卧室的门,却被门口伫立着的大衣柜给吓得踉跄一步,好像那索命的鬼魂正躲在里面,就等着自己靠近。
于是他硬生生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慌忙间,他下意识地调转方向,便朝着一旁程湛的房间跑去。
程湛向来觉浅,虽然今日劳累些,睡得比以往更沉,但依然被房门打开的声响惊动。他困意尚深,迷蒙间睁开眼,还没看清来人,就感到被子被掀起一角,紧接着,便有一具柔软的躯体裹挟着凉意钻进他怀里。
那身躯的主人在靠上来的一瞬便紧紧地贴住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他“叔叔”。
“嗯……?”他意识还不清晰,竟以为这是梦境,手便先一步地抬起来,一手揽腰一手摸头,又把那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下巴搁上对方柔软的发顶,下意识地询问道,“怎么了?”
他怀中那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呜咽着道:“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哭……”
程湛眼睛仍然半阖着,好像是没理解他所说的意思,还以为是他在哭。便抬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果然在眼角处摸到一手湿漉漉的冷意,便“嗯”了一声,又低声问道:“哭什么?”
“我不知道……”怀里的人颤抖着声音答道,“吓死我了……”
即使是在梦中,程湛也是不愿意看到姚芯掉眼泪的。反正也是梦——毕竟现实里姚芯才不会这样主动钻进他怀里和他贴贴,程湛便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低头在姚芯的发间安抚地亲吻几下,沙哑着嗓音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别害怕……睡吧乖宝。”
细细的呜咽声突然就停了。
这梦还挺真实的。程湛又把人抱得更紧,意犹未尽地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两口,在心里感叹道,居然连姚芯头发丝上的栀子花香都一比一还原了……
抱起来的手感也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身上软软的……
程湛两眼一闭,在巨大的满足感中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程湛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
神清气爽,就是左边肩膀连着胳膊的那一块肌肉有点发麻。
他发出轻微的“嘶”声,坐起身来转动了两下肩膀才感觉稍微得到缓解。他穿上衣服下楼洗漱,一下楼就看见姚芯竟然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旁边放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豆角。
他路过姚芯身旁,注意到后者手中动作机械地择着豆角,脸上表情却十分呆滞地望着某个地方,缩在小板凳上看着竟有些委屈。他神色如常地和姚芯打招呼,“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姚芯却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猫一般,几乎要从板凳上跳起来,眼睛瞪得滴溜圆看向他,好像炸毛后的猫要冲他哈气。
程湛纳闷,“怎么了?”
姚芯却没说话,立刻把头垂下去,动作飞快地择起了豆角。
程湛注视着他不知为何通红的耳尖,摇摇头没有追问,拿着洗漱用品走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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