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训练之后都是例行复盘,因此,作战系一群人走得很快。
屋子里顿时空旷起来,留下来的就是指挥系目前所有的学生。
一眼望过去,也就二十来个,少得可怜。
按理说,指挥系也该复盘了。
林辞晚朝角落里看了眼。
她老师又拿起了保温杯,温热的水汽覆在他的面前,让他整个人都朦胧起来。
然后,他转过头,迎上林辞晚打量的视线,露出慈祥的微笑。
看着他像没事人一样又收回视线,林辞晚无语凝噎。
得,这人一看就是又打算当甩手掌柜了。
林辞晚深感头疼。
怎么突然觉得她这几个老师没一个靠谱的...
林辞晚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情况了,很快就适应了角色。
一步一步的,走到沈禾风面前。
整个过程一句话没说,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但无端的让所有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沈禾风眉眼低垂着,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听到林辞晚的话,沈禾风咬紧了下唇。
她怎么会不知道。
是她的问题才会输的这么一败涂地。
林辞晚也没指望她的回答,从她身边绕了过去,走到屏幕前。
简单几下操作将这片森林的整体地图呈现出来。
“三个问题。”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林辞晚。
“第一,从一开始攻方就是做足了准备的,针对守方的指挥风格设计了果敢的作战计划,而守方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依然没有改变风格,从头到尾都是谨慎。
当然,不是说谨慎不好,而是谨慎的过了头。守方本就容易被动,谨慎的打法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林辞晚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微风,轻而易举的就吹到了沈禾风的耳中。
她愣愣的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辞晚。
“第二。”
林辞晚纤细的手指落在地图上那处峡谷地带,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追随过去。
“这个峡谷地势好不假,易守难攻,顺风局这个地方就是风水宝地。但是——”
林辞晚话锋一转,
“在提前设置的陷阱都被攻方识破的情况下,我没看到守方有任何的应对措施,还在死守着这座峡谷。
攻方打上来是迟早的事,两方差距悬殊,守方是打算把自己耗死在这里吗?”
林辞晚的目光轻飘飘的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唯独在沈禾风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怎么说呢?
当时看到沈禾风那队一直没有周旋的打算,死守峡谷的时候,林辞晚是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在的。
她不太理解,虽说这种训练经常分攻守方,但并没有严格要求他们必须守住哪一块地。
这个地方不行,换一个不就行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之前林辞晚一直觉得守方其实灵活性非常大,玩得溜的指挥甚至可以溜着攻方满地图跑。
把自己耗死在一个地方的,实在少见。
有几个新生听完之后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萧鹤书眼神越发的亮。
如果此时有仪器在测他的脑电波,一定会发现他的大脑内部异常活跃。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了,那是发现终于有人和他的灵魂契合时的兴奋。
还有几个人听完林辞晚这段话不知想起了什么,虎躯一震。
大概是想起了那些年被林辞晚支配时的恐惧。
“玩得溜的指挥”——特指林辞晚。
当年的林辞晚,不管是攻方还是守方,都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即使拿到守方,也花样繁多。
溜的攻方满地图乱跑,还指挥人一边溜一边埋伏,硬生生把攻方溜死。
而她自己从始至终都把大本营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事后,每个和她交过手的攻方指挥都气的捶胸顿足。
想到这,几人又松了口气。
幸好这家伙毕业了。
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多受多少折磨。
“第三。”
林辞晚轻柔却有力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队伍里仍有一大半人存活的情况下,毅然选择认输。”
“沈禾风,你在怕什么?”
林辞晚的目光越过众人,毫不犹豫的锁定沈禾风,像一把剑一样直直的插入她的心里。
是了,她在怕。
虽说指挥系尤其看重学生的人品,坚决杜绝指挥让手下的人送命的情况,但更不希望看到有人在战场上认输。
沈禾风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林辞晚的话像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
那是一年前的毕业考核,从此,一个意气风发的优秀指挥官永远留在了那座城市。
到现在,她已经分不清当初的那一个决策到底是对是错,她只知道队友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然后,他们再也没能回来。
所以,她如何能不怕?
她怕他们那么信任她,而她却再一次令他们失望。
她妥协,她认输,她想逃避。
只要别再重蹈覆辙,怎么都好...
沈禾风在心里挣扎着。
林辞晚看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该说的话她说了,但她不会推着沈禾风让她走出来。
有些事只有沈禾风自己想通才行。
作为军事学院的学生,未来沈禾风会遇到更多难以克服的障碍,会有更多心魔。
林辞晚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帮她走出来,所以,她必须自己想明白。
克服也好,放弃也罢,都需要她自己下定决心。
但愿沈禾风不会做出令自己遗憾终身的决定。
角落里,老师又拿起了他的保温杯,垂着眸子轻轻吹拂温热的水面。
水汽氤氲,堪堪遮住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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