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程看着施墨琪不断挣扎然而逃脱不了的惊悚情状，大脑在飞速思考。
刚才几乎是在施墨琪转身的瞬间，男孩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速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如果他是这种速度，那么这个游戏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输，所有人都会死。
难道这个游戏是死局吗？
不，这是C级副本，应该不会有必死局才对，就像106室缠上他们的发丝一样，一定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是什么…
是什么……
上次的方法肯定行不通了，这次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
而且规则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空子给他钻，没有哪种方法可以在副本里一劳永逸。
时间以极快的速度从指缝里溜走，仿佛有一圈钟表立在他头上，每走一秒就发出滴答一声，犹如芒刺在背。
宋归程无意间瞥到林子城凄惨的形状，他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还没死。
解密，既要从问题本身出发，也要把问题置于大背景中观察。
丢手绢…丢手绢……
他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丢手绢的游戏规则。
而他眼皮底下的悲剧已经结束，施墨琪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倒在水塘里，脸朝下，长发披散。
*
“丢，丢，丢手绢～”
新一轮的游戏开启，男孩开心地围着剩下的5个人蹦跳转圈。
游戏开始，丢手绢的人要去选被丢手绢的人。
小言嘴里哼着轻快的儿歌，宛如死亡的序列谱，在阴沉的天空中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将音符平铺开。
他踩到林子城流下的那滩鲜血，鞋底都被染红了，随着他的脚步在地上印出一个个小小的血脚印。
“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游戏的第二步，被丢了手绢的人要迅速发现自己身后的手绢，然后起身追逐丢手绢的人。
男孩的血色脚印在绕过两圈后不断变浅，直到消失在粗粝的水泥地面上。
宋归程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男孩选中她，林子城想给她提示，受到了规则惩罚，施墨琪发现了男孩在他身后。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
出错了。
第二步，出错了。
施墨琪的第二步出错了，她没有在男孩站到她身后时就察觉，被丢手绢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身后的手绢，错过了追赶的最佳时机。
宋归程鼻尖微耸。
“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歌声和脚步一齐停下，空气中流动的风好像都停了一下。
几乎在歌声停止的瞬间，宋归程就转身。
转头，一张惨白的小脸跟他贴在一起，他的脖子伸长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长度。
他睁着一双没有眼白的粉红色眼睛，嘴角咧开，笑嘻嘻地看着转过头的宋归程。
宋归程面不改色地伸手，抓住男孩细长的脖子，语气平稳，眯着眼睛微笑：“抓住你了哦。”
【支线任务：陪小言玩游戏，已完成，获得奖励：2000积分。】
【系统商城已开启。】
观看人数从游戏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居高不下，在宋归程抓住男孩脖子的那一刻，迎来了新的高峰。
【啊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贴脸杀，最老土但是最有效的吓人方法。】
【靠，他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这主播的直播画风怎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居然还笑？他怎么笑得出来的？】
【我是不是有病，我居然觉得他刚才的笑很蛊！】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1】
【溯魂，下次给你爷弄个高能预警@溯魂游戏小管家】
……
「以上评论部分涉及溯魂游戏，已对主播屏蔽。」
*
直到宋归程捡起施墨琪的饭盒，徐崇川拖上半死不活的林子城，几人准备上楼了，陈温屿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过关了？”他一愣一愣的，木讷地看向宋归程，“你怎么知道他在你身后的？”
宋归程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味道，他身上的血腥味。”
脚印会变淡，但是男孩身上的血腥味还一直飘在风里。
宋归程正在查看林子城的伤势，他的眼球完全脱落了，滚到一旁，和施墨琪的尸体靠在一起，人几乎已经没了意识。
系统商城里的治病救命的道具在副本世界以外卖得很便宜，但是在副本世界里卖得爆贵。
而且两者不通用！
要不怎么说还是系统会做生意呢，奸商。
时岁探了下他脖子上的脉，夸张地摇摇头：“哎呀呀，看来是挺不到任务结束了。不过这种没什么脑子的人死了也不可惜，偶尔蹦跶两下觉得有意思，看多了就烦了。”
他笑眯眯地看向宋归程：“我还是喜欢有脑子的人。”
陈温屿咽了口口水，有点于心不忍：“那就不管他了？”
“他自己蠢，能怪谁？”时岁换了三个泡泡糖，开始了新一轮的吹泡泡挑战。
丢手绢的儿歌里有一句歌词已经是在明示玩家了，“大家不要告诉他”，不能给任何人提示。
林子城是个善良的人，但善良得不够纯粹，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的人，又聪明得不够彻底。
“小橙子，”时岁双手抱胸，凑到宋归程跟前，“你说我要救他吗？”
宋归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让你救你就会救吗？”
“当然，谁让我最喜欢你了呢。”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宋归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说了一句：“今天的晚饭是他悄悄去买的单。”
时岁看了眼濒死的林子城，又看了眼把手里的饭盒盖严实的宋归程。
最后，他看向了徐崇川。
徐崇川的存在感一直都不高，仿佛只是时岁的影子。
时岁看过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又拿出几个泡泡糖给他。
“好吧好吧，一顿饭换一条命，你也太值了，”时岁蹲到林子城面前，双手撑着下巴，“以后我就是你的债主了，你得当牛做马地还债！”
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翡翠瓶子，瓶身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湖水一般澄净的绿色，水头和纯度都是顶级，宋归程看了一眼就在心里估出了价格。
时岁把翡翠瓶扔给徐崇川，徐崇川接过，打开瓶子，捏住林子城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动作简单粗暴。
“这一瓶的积分，他这辈子能还清吗？”时岁说完领着徐崇川上楼了，“我走了，他就交给你们了。”
喝完了药的林子城也没见恢复，更没有生死而肉白骨的神奇现象，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宋归程把饭盒递给陈温屿，自己上去把林子城扶起来。
鲜血几乎布满了他整张脸，眼窝空了两个大窟窿，能看到里面的死肉和交错的神经。
要扶起这样一具身体，也是要很大勇气的。
陈温屿扣着饭盒盖子的边缘，小声问：“他的眼睛呢，不用拿回去吗？”
一转头，他才发现，施墨琪的尸体和林子城的眼睛都消失不见了，大概是被副本自动清理了。
陈温屿感受着手里饭盒的重量，突然想到下楼前宋归程对他说的那番话：
副本世界，是一个连死而无憾都那么困难的地方。
施墨琪死之前，有什么遗憾吗？
可惜死去的人不会开口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