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
如今的京城比之前更加热闹。
姜小白查抄了很多贪官污吏,从他们家中搜出来的银两都充了国库。
足足三千多万两!
在有了足够的钱之后,户部立刻进行了京畿地区的人口普查。
并由工部牵头开始了运河疏通,官道修建等多项民生建设工程,以工代赈,算是初步解决了京城外难民的问题。
但依旧不能放松。
此时的朱明深穿着一件青衣,如同书生模样,行走在朱雀大街上。
后面跟着两个装扮如同家丁模样的侍卫。
任谁也想不到,这书生模样的家伙,就是当今新登基的天子。
“前面金凤酒楼,我们去坐坐。”
朱明深用扇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金凤酒楼,说实话,有段时间没来过了,还挺想念里面的味道。
此时的金凤酒楼里人声嘈杂。
老板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位说书先生,讲的是改编后的西厢记,情节更加精彩,引得满堂喝彩。
朱明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名年轻的小二立刻点头哈腰过来:“这位爷,要来些什么?”
“一壶昨夜春,再随便上两个菜吧。”朱明深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
“好嘞。”小儿接过银子,走向柜台。
没多时便拿了几块铜板过来:“爷,这是找您的。”
“嗯。”朱明深从里面拿出一个铜板,递了过去。
小儿见状,脸上笑容更加真挚,连忙点头:“小的这就给您催菜去。”
虽说这金凤酒楼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不缺钱的主,但也不是每位爷都会有给赏钱的习惯。
一个铜板虽然不多,但几句话的事,谁又会嫌肉少呢。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瘦小的老人家拿着碗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看样子,脚上是有些残疾的。
两名高大的侍卫立刻上前:“什么人!”
声音严肃,吓了那老人家一跳。
朱明深摆了摆手:“只不过是普通老人家,让开吧。”
说着,将剩下的铜板放进老人家碗里。
老人家见状立刻将铜板抓出来,放进了怀里,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朱明深皱了皱眉:“老人家快起来吧。”
一名侍卫立刻将老人提了起来,就像是在提一只小鸡。
“老人家哪里人啊?”
朱明深微服出来本来就是为了体察民情,尤其是大梁底层人民真实生活。
老人家看着两名高大的侍卫,有些害怕,语气也是嗫嚅起来:“回,回老爷的话,老……老小子祖籍山东。”
“山东?离这儿可不近,怎的就到了京城?”
朱明深有些疑惑。
虽说这几年大梁天灾人祸。
可无论是旱灾还是镇东王叛乱,山东地界所受的波及都不大,百姓相对于其他地方,应该活的叫好才对。
谁知老人听见这句询问,竟直接呜呜哭了出来。
这时小二也注意到了这边情况,连忙小跑过来:“你这老家伙怎么又来了,快出去出去。”
朱明深连忙抬头:“让他坐这里吧,不碍事。”
“这……”小儿见朱明深气质不普通,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人,于是说道:“爷有所不知,这程老头隔三差五就来咱们酒楼讨钱,咱们掌柜的见他也是个可怜人,又有个六岁的孙儿要养活,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
“可谁知这家伙前两天不开眼偏偏得罪了一位锦衣卫的大爷,咯,这条腿就是当时被打断的,咱得罪不起锦衣卫,若是被那位爷知道咱还放他进来,咱们酒楼怕是也会跟着惹麻烦。”
听着小二的话,朱明深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这老人家的腿,竟然是一名锦衣卫打断的。
现在的锦衣卫,权力比之前更甚,完全超越了三法司和六扇门,成为独断般的存在。
原本以为在姜小白的领导下,锦衣卫就算势大,也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看来,有些所谓的功臣,是打算躺在功劳簿上,成为特权了。
不过朱明深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而是说道:“你负责上菜就行,有什么事,冲我来便好。”
小二犹豫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改变的意思,也是叹了口气。
反正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用害怕。”朱明深安抚着老人家的情绪,“说说您自己的事吧,可是在山东的时候出了什么变故?”
老人家犹豫了一下,眼泪一直流着,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叹息。
原来老人祖籍在山东潍坊,是个手艺人,有着做木工的好手艺,所以家里的生活也算不差。
二十三岁那年,有个儿子,取名功名,希望儿子能够考取功名,不要像自己一样。
儿子倒也争气,从小便是乡里有名的神童。
十三岁通过乡试,十八岁进士及第,虽然不是榜眼不是探花,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万众瞩目。
程功名先是在翰林院待了两年,而后照惯例回了地方当官。
成为山东潍坊昌乐县的县丞,这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那一年的程家在乡里是出尽了风头,人人都说程家祖坟冒了青烟,生出了如此会读书的儿子。
现在想来,老人只觉得后悔,要是孩子不会读书,该有多好。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程功名成为昌乐县丞的第二年,当地的衙门破坏了一桩走私案,走私盐铁。
要知道,走私盐铁在大梁是绝对的重罪!
况且这私商在被查的时候,牵扯出了不少命案!
走私罪和杀人罪数罪并罚,是毫无疑问的斩立决。
可就在这时,程功名却是收到了一封密信,一封来自山东布政的密信。
原来这人,是山东布政的堂弟,而这走私案,也牵扯到了山东大大小小许多官员。
山东布政的意思,是让程功名停手,并许诺了诸多好处,不然的话……
程功名屈服了。
他知道这些大人物的手段,他知道,凭借自己,就算坚持,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那犯人被放了出去,纵然他手上沾染了不下数十条人命,可还是大笑着走出了县衙大门。
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在阳光下,仿佛也在跟着发笑。
可让程功名没想到的是,山东布政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选择了杀人灭口。
那一夜,年过五旬的老人带着孙儿躲进了冰冷的湖泊,无比幸运地捡了一条命。
老人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要是他不叫功名就好了,要是他读书不好就好了,这官场黑啊,进步的啊。”
风吹动窗外的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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