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心,人心(1 / 1)

在回去的路上,苏镜算是慢慢琢磨过来了。

原来这女尸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个修炼有成的桃花妖,只不过遇见了刘仁美这负心汉,反手就被刀了。

这么说来昨日黄昏时遇到的老太,和那两位倾城的女子自然也不是人了。

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进了个妖窝,我勒个乖乖。

后知后觉的苏镜只觉背后发凉,好在她们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反倒是盛情款待,大抵是感谢自己能够带着顾桃儿的尸身返家吧。

不仅如此,苏镜还在腰间摸到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一锭官银,估摸着约有二十两。

“初闻野鬼为情痴,不见世间有情郎。本是山间惊鸿客,何苦赴红尘?”

苏镜想起黑书刚出现时给顾桃儿的判词,有些感慨。

世人都说鬼恐怖,妖心毒,却不知有时候人比鬼更恐怖,人心比妖心更恶毒。

终究是死的不值啊。

小路在山间蜿蜒穿行,可还没走多久,路边一棵老槐树下就传来哀嚎声。

苏镜脸色一僵,看去,只见一穿着麻布衣,满头银发的老太正坐在树下,用手捂着脚踝,一脸痛苦的模样。

“哎哟,老婆子命苦,脚崴了哟,有没有好心人背老婆子一程哟。”

说话间,老太的目光落在了正路过的他身上。

苏镜汗毛倒竖。

仔细看去,那哪是人的眼睛,黑色的竖瞳要多妖异有多妖异。

又是妖?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年轻人,帮帮老婆子一把吧。”

“不了,我还有急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我不是和尚,不要浮屠。”苏镜正色道:“不过我倒是认识个大胖和尚,可以叫他来背您。”

“……”老太见状,不再言语,只是那双妖异的竖瞳把人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苏镜低着头就往前走,谁知还没走几步呢,便感觉背上一沉。

要遭。

“年轻人不要害怕,背老婆子一程就行。”

苏镜心想这荒郊野岭能不害怕吗?难不成您不知道自己是个啥玩意?

但事已至此,苏镜也只好麻着头皮背下去了。

在荒山郊野若是被魑魅魍魉缠住了,那最好还是按照对方说的做,这样……至少能死得体面一些……

太阳驱散着剩余的雾气,远处的山川在清明的空气中连绵,也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年轻人,老婆子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叫你一声孙儿也不为过。”

苏镜没说话。

老太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老婆子刚修炼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一不小心就出了岔子,妖不比人,人修炼出了岔子还可以纠正一下,妖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出了岔子,是要遭天谴的……”

背着老太的苏镜静静听着。

“惨哟,那天下起暴雨,我就预感到天谴要来了,但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不停的跑啊跑,跑啊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到了一棵桃树下面。”

“那时候雷劫来了,却没有劈在老婆子身上,大桃树给我挡了一劫。”

听到这里,苏镜哪能不知道这妖老太的来意,心下也是放松了不少。

过了良久之后,老太才缓缓开口。

“小先生将顾三小姐的尸身带回,老婆子在此多谢了。”

苏镜猛地感觉身上一松,回过头,便见老太婆站在那棵大槐树下,周围的一切都回到了之前,仿佛刚刚自己走的路,只是一场幻境。

随后,一阵风过,满头银发的老太在风中变成了一只狸猫,那双竖瞳盯着苏镜看了几秒后,便转身窜进了树后的荒草里。

再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碧绿的鱼形玉佩。

回去的路上再也没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经过之前那个山村的时候,苏镜又到郑三的坟前拜了拜,也不知道锦衣卫有没有抓到那冒充郑三的东西。

临近黄昏,不愿走夜路的苏镜在驿站住下,此处离大梁皇城不远,明日再走半天,此次请命,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夜里,大梁皇都的城墙被火把照亮,黑色城墙下是连绵不绝的灾民营地。

天气愈发冷了,有的灾民没分到帐篷,只好几个人窝在单薄的干草上,挤着取暖。

城墙上,两名穿着甲胄的士官正坐在火堆前吃酒。

“我听说北方的蛮子又进攻关宁防线了?啧,那群蛮子还真是头铁啊,关宁军哪是他们磕得动的。”

“啧,还不是太冷了,关外都开始下雪了,听刚跑完商的胡掌柜的说,那大草原上的雪厚得都到了膝盖。”

“说来也怪了,这往年关外不是要过一个来月才下雪吗?”

“冷冬呗,朝廷已经在备制过冬衣物准备发往前线,这个冬天,要比以往冷哟。”

“大旱之后必有大灾。”

两人吃着酒,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报,大人,南方有一马队,即将到达城关!”直到兵士前来报告,两人才对视一眼起身,将放在一旁的佩剑挂在腰间。

蒙蒙夜色中,骏马奔腾,很快就到了紧闭的城门下。

“来者何人?按例夜间不准进城!”城门上有兵士喊道。

马队中出来一人,手持缰绳抬头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吾乃北镇抚司百户司马兆,速速打开城门!”

“北镇抚司?锦衣卫?”城门上的士官往下看去,只见火把照射下是清一色银白飞鱼服,中间一人,更是身着暗红。

紧闭的外门缓缓开启,城外有的流民见状起身,似乎是想要混进去。

马队末尾的一位百户绣春刀出鞘,外面的骚动立刻平静了下来。

此队自然是国兴钊一行。

“下官见过千户大人。”刚才还在城墙上高谈阔落的两位士官此时满脸谄媚站在一旁,其中一位甚至想上前帮忙牵马。

五城兵马司说上去是拱卫京都安全,责任重大,可谁不知道,这京都除五城兵马司外还有锦衣卫、御林军,以及大内侍卫。

五城兵马司,就是个笑话。

坐在马上的国兴钊只是冷冷看了两人一眼,手中缰绳一挥,马蹄声起。

此时,被安排站岗看守北镇抚司大门的欧阳盆饭正昏昏欲睡,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一只手撑着头。

一个巴掌往其脑袋上一呼。

“哎哟……师父,痛……”欧阳盆饭泪眼汪汪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贾晓生,有些委屈。

“站直了,不成器的东西。”

贾晓生看着自己这徒弟就有些来气。

昨天让他顶替自己跟随千户大人出去办案,本是想着让他多历练历练,顺便在千户大人面前露下脸。

没想到昨日黄昏却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哦,还捆着一大胖和尚。

一问,原来是千户大人遇到了更大的案子,就单独把他遣回来了。

这傻愣子还挺开心,一个劲说着终于不用在外面颠簸了。

不过看着站的笔直的欧阳盆饭,贾晓生也只能摇了摇头,原本还想训两句,就听见凌乱的马蹄声朝这边赶来。

“千户大人,您回来了。”贾晓生和欧阳盆饭赶忙迎了上去。

马还没停稳,国兴钊便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往北镇抚司衙门里一边走一边问道:

“悟能怎么样了?”

“已经下了诏狱。”贾晓生连忙回到。

“嗯,关一阵子,再找个由头放了。”

“省得。”

“城南义庄苏镜可认得?”

贾晓生愣了一下,不知千户大人为何问起那请命人,但也如实回答道:“认得。”

“嗯,逃尸案交给你师徒二人处理,五天内若没个结果,哼。”

“下官领命。”

“去吧。”

说完,国兴钊便走了进去,剩下的百户们鱼贯而入,国兴钊眼疾手快,抓住一个相熟的,问道:“什么情况?”

“别提了,在附近兜了一圈,毛都没找到一根,我估计,那东西,已经混进了京城。”

“可千户大人为何会把此事交给我?”

这也是贾晓生最不解的地方,按理来说自己和那东西完全没有接触,怎的偏偏就点了自己呢?

那百户努了努嘴:“问你的宝贝徒弟咯。”

一旁的欧阳盆饭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抵是在驿站和苏镜同桌吃饭的时候,被千户大人看到了吧……”

“老贾好好干,千户大人还是很看重此事的,以后成了千户大人眼前的红人,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去你的。”贾晓生没好气地锤了锤对方的肩膀,紧皱的眉头一直未曾放下。

翌日,赶回城南义庄的苏镜刚走到门前,便见一人从里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大头子。

王大头子原名王富贵,因为头生的比较大,就得了这么个诨号。

王大头子祖上原是地主,生得富贵,却偏偏好赌,赌着赌着,祖产没了,老婆也跟人跑了,催债的人拿着刀上门,王大头子便连夜翻墙混进了流民的队伍,来到这大梁京城,当了一名焚尸匠。

“往哪去啊?”苏镜打了个招呼。

“嚯,回来了,这么刚拿了些钱,去玩会。”王大头子张开手,里面放着一枚碎银子。

“好哦。”苏镜往里走,却被叫住,回过头,只见王大头子欲言又止。

“有啥话直说。”

王大头子这才说道:“赵有钱的死了。”

“啊?”苏镜一愣。

赵有钱的,原名赵钱银,就是之前背着女尸出义庄,跟自己告别的那个焚尸匠,自己是安全归来了,没想到这人却……

“怎么死的?”

“害,还能怎么死,烧尸体烧一半,起尸了,把人给扑死了,都是命哟。”王大头子摇着头走出了义庄。

尸体在“醒尸堂”放完七日后,若无异变,就要交给焚尸匠将其火化。

但有的尸体却会在火化过程中起尸,那时,焚尸匠自然无路可逃。

王大头子说的没错,都是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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