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这一夜,袁璩睡得并不踏实。

李嶝因为担忧她,不但没有让她挪到书房去,自己也留在了卧房之中,眠于窗边的炕床之上。

丑时左右,袁璩发了高热,浑身烧成个大寿桃,红通通的。

未免出事,孙大夫直接被留在了府内,李擎也睡不好,他年幼,第一次遇到贼子暗杀偷袭,彻夜噩梦连连。

几番辗转,实在无法入睡时,他起来在院落里四处晃荡。

却见外面有步伐声传了过来,出了院门才看到雀哥儿与丹朱正打着灯笼提着食盒往正房走去。

“雀哥儿,怎么了?”

这深更半夜,寂寥之夜,突然冒出李擎的声音,吓得丹朱慌忙丢了灯笼,雀哥儿也因为失了光,绊倒在游廊之上。

“谁?”

谁?!

李擎幽幽道,“是我啊,你们怎么就吓着了?”说完赶紧跑过去,帮丹朱扶起已经灭了的灯笼,丹朱抚着被吓得扑腾扑腾乱跳的心口,很是无奈。

“三公子,大半夜不睡觉,您也不要神出鬼没吓人啊。”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引了火把灯笼重新点燃,又扶了雀哥儿起来。

打开食盒一看,参汤洒了半碗,不由得懊恼道:“大奶奶发了高热,正说提了参汤去伴服药丸子呢,三公子你这么一吓,都快洒没了。”

李擎探头一看,可不是,撒了食盒里湿漉漉的。

顿时也觉得不妥,连忙看向雀哥儿,“不如我跟你再去厨上端一碗?”

雀哥儿这会儿也是又累又困,想了想,只得说道:“先送去正房吧,如果大奶奶能就着吃了药丸子,那也倒是不用了。”

李嶝彻夜未眠,一直守着袁璩。

雀哥儿提着洒了没剩多少的参汤回到正房,丹朱连忙服侍袁璩服下孙大夫亲手搓制的中药丸子。

烧得浑身烫呼呼的袁璩,还不忘招呼李嶝,“哥哥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教我与李擎习字读书呢。”李嶝轻轻揉了揉她的双丫髻,看着她因为高热烧得横波流转的大眼睛,温声抚慰,“不用管我,你睡了,我自然就卧榻之上睡了。”

袁璩知他七窍玲珑肝,定然是明白这一箭是她挡替他挡了。

昏昏沉沉之际,又漾出一丝笑意,“哥哥不必放在心上,一切都是巧合,再退一万步来讲,折了我的胳膊,总比要了你的命好上许多。我们一府上下,还指着你过日子呢。”

李嶝目不转睛的盯着袁璩,这一日他过得也极度的困乏劳累,可就算这般,还是气质高贵,不见半点颓色。

“阿璩,好孩子,睡吧。”

许久之后,李嶝柔声说道,袁璩微微点头,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在一处破庙之中,佛祖菩萨跟前燃起一堆柴火,两人咳喘不已,围着火堆静默之中,时不时探视着各自的伤口。

“想不到,竟然差点折在赵克手中。”其中被赵克打入卫城河的那个年岁大一些的络腮胡男子冷声说道,语气之中充满不甘。

而另一位褪去半衫,胸口一刀伤口鲜血淋漓,此刻他发出嘶嘶倒抽气之声,想来也是很痛。

“哎,真不知楼里为何接了这单子生意,说来,我二人也在京城滞留了三五个月,应是找不到什么机会与李嶝近身。哎……四哥,那护卫如此凶残,区区濂溪谷竟然培养出这样的高手也是出乎我的预料。”

他丢了连弩就开始跑路,可何川跟着过来就是一阵密不透风的剑雨,他哪里是对手,躲来躲去还自己撞上了软剑,划拉了这么一道口子。

鲜血淋漓。

也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恹恹无力,双唇苍白。

“我们今日差点折在此处,罢了,回去跟宗主汇报,这事儿……推了算了。”

那络腮胡说道,二人险些丧命,想来也没好的办法,眼下只能如此。

许久之后,才喃喃自语,“这濂溪谷与李嶝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派了这么些人护着这废世子——”

同时发着高热的除了袁璩,还有潘湘儿,她被袁予文在河畔找到时,几乎是半晕状态,小春一直在侧搂着她,袁予文想要把潘湘儿抱到车上时,小春大着胆子跪在了他的跟前。

“三公子,求求您饶了我家姑娘,你若真是疼爱姑娘,就不要这样对她。不然——,来日她还会被卖!”

卖?

袁予文当着袁予拙以及一旁放灯的百姓,冷哼道:“有我在,谁敢卖了她?”

谁敢?试问——袁府上下谁不敢?

今夜,如不是有人相救,主仆二人这会儿只怕早在百花楼里——回天无力。

小春半边脸肿得老高,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袁予文,“三公子发发慈悲吧。”声音里全是卑微的哀求,潘湘儿慢慢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小春的手,把她的手抓得生疼。

“不要哀求,无用。”

小春哭着扶起潘湘儿,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往马车走去,袁予文追上来欲要问个清楚,却被袁予拙拦住,“三哥,此番在外头,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苏婆子也人群中挤了过来,一把就搂住潘湘儿与小春,呜呜哭了起来。

风瘸子打了两斤浊酒,又切了些猪头肉,与秋棠前后往城外走去,路过此处,风瘸子咦了一声,“这不是袁府的那个三公子吗?”

秋棠懒得理会。

风瘸子喊了他一声,“嘿!学学这玩意儿,啥也不是,就是投了个好胎,在天子脚下就敢为非作歹。”秋棠翻着白眼,“那又如何?”

风瘸子哈哈大笑,“倒是瞧瞧可有报应。”

秋棠难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风瘸子,冷笑几声:“这世间没有报应,只有能力不足,运气不好。”他们做的这行买卖,如果真有报应,还留得他们生意越做越大?

所以,骗人的罢了。

只是顺着风的方向,看了看潘湘儿主仆三人搂在一处哭泣,他眯了眯眼,只有无用之人才会哭泣。

明明——眼泪可以是最好的杀器。

当夜,英秀传来信儿,秋棠次日一大早,略做收拾就往执州去了。

他几乎不记得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灯节,直到整个江湖上流传他们镜花阁的银字牌杀手在京城一处荒巷子里杀了三个泼皮无赖!

秋棠: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杀人是要收钱的——

到底是谁给镜花阁扣上了这顶屎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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