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年和夏敬槐隔着些距离，朝停在雪里的车走去。
“你其实不用这么拼的。”夏敬槐侧着头，低眼看了下女人的脑袋。
“小小和只只也在等着你回家过年。”
我也在等你。
等不及了，来找你了。
女人梳着温婉的长发却特显干练，身上素净又，乳白针织衫打底，被雪衬得更脱俗。
夏敬槐就不明白了，明明被温家认回来了，为什么非要像原来那样，拼命生活。
栀年脱离了那个人的掌控后，温老爷子找上门。
温老爷子心疼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高考都没参加，便送她去了波城直接读硕。
栀年也韧儿，带着俩孩子边照顾边读书。
当时夏敬槐就波城京都两头跑，亲眼看着那个背脊孱弱的女孩儿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士。
眉眼仍柔和，没有侵略性。但眼底愈发清冷，只有看着她的两个团子的时候，是柔和的。
原来是多白玉兰，如今是多带刺的白玫瑰。
温家老爷子送来的东西，是一点不要。
他原先也觉得，栀年有些清高的成分。
后来才知道。
栀年回了温家，高兴的只有温家老爷子一个人。
温家上上下下七个孩子等着分家产，本就拥挤，多一个栀年。
更挤不下。
老爷子年轻时候流连花丛，四处留种，七个孩子有三个姨太太。
当年在江南水乡，瞧上了栀年那后来堕落成妓女的母亲。
苏家只是小家子，根本不敢和温老爷子反抗。
老爷子便强取豪夺了栀年的母亲，苏麟也就这么抛弃了栀年母女。
栀年的母亲，从此带着恨意将栀年养大。
栀年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外流落了好多年。
从小过的养尊处优又没有一点磕绊的少爷，听着栀年轻声轻语站在温老爷子面前。
“我什么都不要。”轻轻柔柔的，掷地有声。
“只希望其他人不知道我有孩子。”
夏敬槐知道栀年经历了极端的苦难，他无法走一遍，但感同身受。
他知道，对栀年而言，小小只只和外婆，就是她的命。
自此，他对栀年，没再有一丝怀疑。
夏敬槐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原来那个背影瘦弱的女孩儿一下子与现在雪中踏步而行的女人重叠起来。
栀年沉默了会儿，说：“我只有他们了。”
用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他们，指小小只只，还有她的外婆。
夏敬槐喉头哽咽了一下。
想，为什么没有我们。
两人沉默了阵，快到车门口的时候。
“敬槐。”
“温栀年。”
两人各怀心事，不约而同开口。
栀年愣了愣，示意他先说。
“温栀年，我好歹追了你这么多年，你是块冰也该被我暖化了吧。”
雪下，栀年站定。
夏敬槐有些疑惑，也跟着站定，回头望栀年。
栀年：“敬槐。”
“我很感谢你，照顾我们母子三人。也很感谢你在我最难的时候，坚定地站在我身边，让我感受到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亲情。”
“但是，男女感情这个东西，勉强不来的。”
夏敬槐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就被雪那么冻僵了。
“虽然说这句话有可能会伤到你，也会显得我很不知好歹。”
相比六年前的唯唯诺诺，不敢声张。
栀年知道，如果一直不开口，会一直耽误别人。
自己的前面二十多年，也因为温吞敏感吃了不少苦。
遇见了错的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与其如此，不如打直球，打开天窗说亮话。
“但是我还是得说，我不能耽误你，也不能白白享受了你六年的照顾，还倒打你一耙。”
栀年深吸一口气：“我不…”
“唉唉唉，我错了，我错了好吧。”夏敬槐连忙打断栀年的话，大步走上前去，“得了温栀年，你也别把话说的太死呗。”
栀年定定看着他，认真又严肃：“夏敬槐我…”
“好了好了，快上车。快过年了冻感冒怎么跟小小和只只玩…”夏敬槐一把扯住栀年的大衣袖子，将她往车上拽。
他每次都这样。
之前每次想找机会说，都会被他这样转移话题打断。
栀年上车后第一句：“夏敬槐，我不喜欢你。”
“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栀年眉眼低下去。
后视镜里，夏敬槐眼里骄傲的光黯淡下去。
栀年继续道：“我有孩子了，之后也不打算结婚。”
“我觉得我可能不会再喜欢谁。因为我不需要。”
小小和只只的爸爸，六年前就死了。
能不死吗。
浑身是血 ，还拉着她行苟且之事。她的小小和只只，也差点没了。
栀年吸了吸鼻子，想要终止这个话题：“我不是不会更好，而不是你的更好。”
说着，栀年微抬起头，对上后视镜里夏敬槐的眼睛。
她可以更好，但不是在和他的感情里。
车内暖气开启，温度逐渐升高。
夏敬槐脱下大衣外套，扯出一个笑，手指有些抖：“行。”
“就喜欢你这样。”
“自信。”
*
次日。
在波城的倒数第二晚，距离华国春节倒数第二天。
栀年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Alenda小姐。
昨晚灵灵将合同违约注意事项发给Alenda团队后，那边脾气似乎收敛了不少，主动邀约栀年恰饭未尽事宜。
Alenda小姐虽以英文名出道，但实际是个中国人。
因为长相很有欧美风，出道时便走了国际路。
前些年拍了组眯眯眼照片，被骂上了热搜，说是崇洋媚外败坏国风，沉寂几年，像是被雪藏。
今年不知怎的，突然大张旗鼓地复出。
一复出，便接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科技集团，凌云通信科技集团的代言广告。
凌云科技集团原本是家名气不大的独角兽企业。
五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换了控股人，自此之后便平步青云，一下子成为全国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知名科技公司。
随着顾氏集团六年前生物器械产业的消寂，顾氏集团的垄断地位也堪堪变弱。
无数小厂牌企业如雨后春笋，争相发展，势头迅猛。
原先顾许两家的商战，硝烟味也渐渐散去。
Alenda小姐要代言的，就是凌云科技集团研发的汇天适航陆地航母。
说是航母，其实是能飞也能和陆地上汽车一样的小汽车。
该最新研发成果领先国内外同期智能制造产业，消息一放出来便引人瞩目。
是以，这一次对代言人妆造要求极高，必须兼顾“未来感”与“现实风”。
是夜，小雪，波城维拉诺夫公馆。
礼仪小姐微笑恰到好处，微微驮身。
栀年唇被画成不张扬却夺目的玫色，淡妆打底。
卡其色风衣直至小腿，踩着高跟，长发被高高束成高马尾，干练简单，拎着包下了电梯。
包里是违约合同，一些化妆品，和夏敬槐给的防狼喷雾。
随礼仪小姐的引导转入十六楼中间的房间。
栀年将额前的碎发撩开，掸了掸身上的雪，敲响门。
门未完全打开。
“君弦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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