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两个讨人嫌,又脸皮厚如泰山的家伙。”陈尘不屑地笑了笑,叫来小道,让他俩跟去领取盘缠。
山门之处一时冷清,只剩下陈尘和马玉莹,天空昏暗,飘着灰白的云,这个季节总不见阳光。
“你是下定决心要去做那件事了吗?”陈尘挥了挥拂尘道。
马玉莹道“只能拼死一搏,希冀能有变数。”
“若没有变数岂不枉死?”
“死是迟早的,不愿在山门之上朽化而亡,宁愿死得其所,不辜负父兄之志。”
“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陈尘望着浮空道“人生总是这样,荒谬,空虚又令人绝望,美好的东西从来不能长久。”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到马玉莹手中道“没有别的本事帮你,希望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青玉参加完盛大的庆典,回到沈月翔的居所,自弱水大战之后,沈月翔似乎不问人间世事,消失在公众视野之中,朝廷礼仪活动一概不露面,哪怕这次的庆典活动与他大有关系。
青玉换了便装,饮了杯清茶,见沈月翔端坐于窗前,望着烛火发呆,既不过问庆典盛况,也不关心自己累否,心中便有一丝恼怒。
“今日你该去的。”她走到他跟前,他的目光仍随着烛火飘摇。
“俗众的快乐,我体会不到,那些假惺惺的场面,我看不过眼。”沈月翔的声音没有波澜。
“你自己孩儿的庆典,你不快乐?”青玉咬了咬嘴唇道。
“我跟他素未蒙面,有什么快乐的?”沈月翔道。
“你一点也不像个要做父亲的人。”青玉恨恨说道。
“我本来没打算做父亲的,不如你别告诉他,我是他父亲。”沈月翔一本正经说道,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青玉身上,她还是华美如常,不过身上多了些母性的光芒。
“哼,我真想不明白,我越来越无法理解你了。”青玉几乎要暴躁起来,想到腹中胎儿,她只能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静下来。
“我也无法理解你,他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为什么你把他看得那么重要,对别人的性命却可以不屑于顾。”沈月翔重新去看那灯火,他不愿与她锋利的眼神对视。
“他怎会跟芸芸众生一样,他是你我孩子,将来海西大陆之主,其他人怎么能够与他相提并论,难道那些奴隶、贱民、仆从能和我们一样吗?”
“本来是一样的,不过是被你们这些人划成了不一样。”沈月翔理屈词穷道。
“呵呵,你是理想主义者,可惜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没有这样的划分,我们人类怎么能够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战胜其他物种,站到食物链顶端。”
“不管怎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为了孩子着想,你也不应该重开战端,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
“沈月翔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场仗打了一百多年,我要为它画上句号。”
“画上句号不应该是止战吗?西境北境枪炮一响,你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吗?他们不是别人的孩儿,别人的父兄吗?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毁灭掉咸临和大荒,现在我们强盛,正可以与之缔结盟约,睦邻友好,为何非要斩尽杀绝?”
“我们还是不要谈论政治了,每次都不会有结果,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执念,很多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可能,而且就算我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吧,想想你刚才讲的那些是不是借口。”沈月翔拨了拨灯芯道“你回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青玉气呼呼地带着仆从走出暖烘烘的寝殿,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她几乎落下泪来,为了不让侍从们看到,她急忙钻进矫中,青玉如今春风得意,朝堂之上威风八面,四海之内谁敢不从,可是回到她自认为的家中,却还要受那个人的气,作为王竟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青玉在轿中百感交集,委屈得要命,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伤心间听到轿外护卫一声惨叫,紧接着枪声大作,只听护卫队长喊着“快叫增援……”话没讲完就没了气息,青玉正要撂帘来看,哪料到那轿夫好像受到重创,轿子一角侧倾,青玉从中滚落出来,她咬牙护住腹部,跌得头破血流,再抬头来看,只见护卫们零零散散躺在地上,不见有人生还。
马玉莹在她几步远的地方抱着阿拉奥克巴,阿拉身中数枪,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阿拉……”马玉莹悲痛欲绝。
“别为我伤心,能为你和俊寒而死,我很开心。”阿拉奥克巴抚摸着马玉莹的脸庞道“来世我们还要做朋友,你可……千万……别忘记我。”说罢头垂向一侧气绝而亡。
马玉莹轻轻放下阿拉,提着黏满鲜血的剑一步步向青玉走去。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青玉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往后撤,想要和她拉开距离。
马玉莹走到青玉跟前,剑锋抵在她的咽喉上,道“听说你有孩子,既然快要成为母亲,为什么不肯放过别人的孩子?”
“你别杀我,什么都好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是中原人,是咸临人吧,好吧,我和你们签署合约,立刻撤兵,只要你别伤害我和我孩子。”青玉哀求道,她从没想过自己如今这么怕死。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马玉莹冷笑道,“人总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死到临头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来个痛快。”
青玉正打算继续苦苦哀求,忽然看见一道白影出现在马玉莹身后,自知是沈月翔来救,心里一下有底了,嗔道“你且看看,能不能杀得了我。”
马玉莹持剑要刺才发觉右臂酥麻不听使唤,他扭过头看见沈月翔用内力控制住自己,尽管他带着半边面具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师父怎么是你?”
“你快走,一会儿火枪队来了,你就走不了了。”沈月翔和马玉莹久别重逢,听她叫一声师父,不禁想起当年在马瀚如府邸教她学剑的情景,一股柔情涌上心头。
“我不走,杀不了她,走与不走,不过是迟死与早死的区别。”马玉莹惨笑道“当年就听说你和龙青玉是一对爱侣,以为是天方夜谭,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沈月翔知道马玉莹性格执拗,宁死断然不肯离去,正欲将她打晕带走,省得枉送性命,谁知还没出手,只听马玉莹背后一声枪响,她胸口浮现出一个血洞,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她那身飘逸的白衫,她盯视着他,摇晃两下,目光中的神采慢慢化为虚无,身子一软就要倒下,沈月翔将她揽在怀中哭叫道“莹莹,不,莹莹……”
青玉的手枪还冒着白烟,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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